张丞相在想儿子,容屏其实也在想容昭。
容昭落座后,永明帝还让人赏了酒,今日新年,又有谨王和容昭之事,皇上心情很好,脸上带着笑容,朝臣们就都在笑,歌舞升平。
但这歌舞升平之下,依旧是暗潮涌动。
许多人都在看容昭,包括三位皇子,只如今眼神又与当初不同。二皇子是复杂,三皇子是满意,五皇子则眼神越炙热。
容屏还能感受到对面对家老张瞅了自己好几眼。
——他们一定羡慕他有个好儿子。
容昭如果是儿子,容屏想,容家真是后继有人,安庆王府三代可兴,就容昭的本事和能力,便是新皇登基,一样能混得风生水起。
可容昭是女子。
过去的容屏一直觉得这是大问题,女子再有本事,也没有男子那般光明灿烂的未来,终究会入后宅。
时代的局限性,流言与蜚语,甚至婚姻,都足够折断一个女子的双腿,让她从今往后,再也走不出狭小的四方天地。
大公主当初可是上过战场,可她既不能封爵,也不能入朝。到了年纪就要成亲,之后留在公主府,维持女子体面,再不能做出格之事。
因此,容屏觉得儿子才能让容家后继有人。当然,那是过去的思想。
容昭一次次让他看到,本不可能生的事情生,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完成。如今容屏想,女儿又如何?
他这个女儿所做的事情,比所有男儿都强,就张家那三个,捆一起都不如他这一个女儿。容昭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府中白侧妃等人,曾经都与她有怨,可容昭从来不会纠结于后宅之中,她看到白月华能力,让白月华做了报社主编,如今忙得都快没空回府,哪还有什么后宅争斗?
他也知道刘婉君,那个与容昭见过一面的女子,两人如今还时常书信往来,但绝对不是什么氤氲之事。
五娘回来时候是什么样子?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他以为最好的前路就是他护着五娘,在安庆王府养老。
但容昭不是,这才多久,五娘面色红润,整日里忙得团团转,出门进府都很大气,眉目舒展,比刚回来时看上去还要年轻。
至于非议,那更是一声都没有。
五娘也没觉得自己和
其他人有什么区别,这其实是最难的。——他这个女儿容昭,当得起一句有大才。
他想,容昭未必不能着红装,让他堂堂正正地骄傲!容屏深深看着容昭。
容昭借着喝酒,偏头,压低声音:“爹,我知道你很为我骄傲,但请你收敛点,你没现张丞相他们都要瞪死你了吗?我知道我很优秀,稍稍骄傲就行……"
容屏:"……滚。"
——他这个女儿容昭,也当得起一句没皮没脸不孝女!
容昭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仿佛在说“爹你怎么这么嘴硬”
“算了算了,我都懂的”
。…
容屏面无表情移开视线。正好看到对方张丞相悄悄呵斥张三,张三蔫头耷脑,乖乖停训。
他这不孝女要是能这般听他话,该多好?容屏颇有两分羡慕地看着他们。
对面,张丞相呵斥了两句之后,头一抬,正好看到容屏在看自己,那眼神十分古怪,像是——嘲讽?
张丞相气得磨牙。
他一定是仗着有个出息的儿子,嘲笑自己!可恶的安庆王!!
-宫宴过半。
皇帝毕竟年纪大了,早早退场休息,把场上交给他的三个儿子,于是场面就成了三位皇子表面客气,实际暗潮涌动。
官员们全都被卷入其中,你来我往。
容昭也有人注意,毕竟她是永明帝今晚表示过满意的人,而且豪掷十万两,他们怎么可能不拉着她说话?
然而,当他们想将容昭拉进来寒暄时,突然现容昭已经遛了。容昭在外面醒酒。
大雁朝京城在北方,冬天很冷,而且时常下雪,今晚除夕夜也在下雪,瑞雪兆丰年,倒是一个好兆头。
店内灯火通明,十分热闹。
殿外也点着灯,时有宫人穿梭其中,容昭站在走廊拐角,并不起眼。
她手上端着酒杯,微微抬头看着琉璃灯盏映照下,片片飞落的雪花清晰可见,有宫人除夕夜还在外面扫雪。
容昭一只手背在背后,一只手端在酒杯。
她突然想到今晚给她搭台唱戏的谨王,裴怀悲,也是她曾经认识的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