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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第1页）

伯府二姑娘与魏国公府嫡长孙的婚事盛大至极，不提魏国公府处时何等的热闹喧哗，也不消那十里红妆是何等的气派，单送嫁的成山伯府，亲族好友齐来贺喜，便足足来了上千人，苏观河三兄弟亲自在大门外迎接，一径送到各处用茶款留，这还不算，另请来京中三班名戏，与伯府家乐班子，一同在席间佐兴。王氏三妯娌应付着后堂女客们竟也□□不能，特特把嫂子王夫人请来往各处照应陪宴。

从苏母的养荣堂到苏妙真的平安院，一路都挂了大红灯笼。傍晚一到，还没黑，就匆匆点起，陈设的如两条火龙一般。只待魏国公府的奠雁礼和催妆礼依次序完，王氏和苏妙真便亲送苏妙娣上轿，那时节伯府内外鼓乐迭奏，鞭炮燃了一响又一响，送走新人，府外备下流水好筵，请来附近的平民百姓吃席，更撒出许多喜钱，来吃席的人无不夸一声豪气……

办完苏妙娣的婚事，伯府也不停歇，又忙着过端午。

大顺朝的端午朝中虽不放节假，但人们也颇为重视，从五月初一一直过到五月十三，各家门前都得悬挂五雷符，穿插菖蒲艾盆、伯府因着要办苏妙娣的婚事，进了五月却暂且搁置，一等初四送嫁完毕，便即刻让下人往各处铺设节物，把菖蒲、艾叶，师降毒吊屏等物十布置得处处可见，好用来辟邪。

次日，五月初五，一大早。府内有官职在身的男主子们入朝领节赐，乾元帝传旨选人驾幸西苑，看武臣子弟射柳跑马，除苏观河苏观山两兄弟一个袭爵一个官居侍郎须得进宫外，长房两个儿子在礼部供职，苏问弦被乾元帝口谕特诏，便俱是随行入宫，伯府一下子空了大半，王氏便提议着出门散散。

苏妙真是府里最的闺女，按习俗她得用石榴花簪在鬓上，簪足一整。她也乐得便宜，晨起梳妆便半点钗环不使，用各种纸符和榴花插了满头，便随着王氏三妯娌往高粱桥去熙游。其实按苏妙真的意思是该歇息上一，可王氏怕她为苏妙娣出嫁伤怀，又担心她为了赵家的事心烦，便再三拉着去了。

高粱桥在西直门外，水从玉泉山引来，碧波荡漾，两岸夹着垂水的杨柳，随风一送，婀娜多姿。逢清明、浴佛，端午等节，就是仕女缙绅也云集在此凑个热闹，普通人更是纷至沓来，挤得足有三四里的簇集。两岸更有扒竿、筋斗、筒子、马弹解数、烟火嬉戏等娱乐活动供人赏玩。

顾长清下马持鞭，与宁祯扬一左一右随行在顾府与平家的轿辇之后，两人随从厮各退后五步，端午武臣子弟进宫中比拼射柳是长久以来的习俗，渐渐地不拘是不是出身武臣，便是贵勋子弟也时不时入宫随侍，按理宁祯扬这会儿该在内廷。顾长清道，“世子，今儿是端午，你箭技一流，怎么没有应诏入宫射柳？”

沿岸群立着酒楼茶肆供人歇脚用饭。宁祯扬见得前头辇轿中平顾家的厮来往传话，知道两府的女眷是要找地方歇脚了，转脸向顾长清笑道“今日人多，我听三五两位殿下要在射柳上比拼一番，倒不差我一个，倒是你，自打跟着张松年办查仓除弊，就少见你出门交游，这回虽是先放了半月的假，倒也没听你去了哪儿。”

顾长清微笑答道“我叔父升任工部右侍郎，多半是要去办修岳的差，等黄河水位退了便要出京，我自然也陪着打点了一番，至于户部却也还有些旧账没理完——”

顾长清顿了顿，“俗话，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上任的仓场侍郎自然也不能免俗。”

宁祯扬恍然大悟，今年春汛一来，乾元帝便下旨要重凿岳，顾长清父亲曾在河道上任职，他自耳濡目染，当然也通会几分。宁祯扬想起一处，不由瞟了顾长清一眼，笑道，“往日云最不耐烦入宫比试，今儿他却起了个大早，连我府上过去伺候梳洗的丫鬟都没见着人，就听他进宫了，这里头可有一桩官司……”

顾长清惊笑“云上赶着进宫，的确稀奇？他这是怎么了。”

宁祯扬远远地瞧见高粱桥岸边南牌坊下坐落了一家高可三层的茶肆，雕梁画栋，正欲喊来宁禄让他去包下位置，忽地瞧见那茶肆门前落下几顶轿子，某府的女眷带着青纱帷帽，在仆妇的搀扶下进到里面，因其中一饶步伐轻盈，很有几分仪态，宁祯扬便多看了几眼。

宁祯扬视线漫不经心地在那茶肆前打了个转，落在那几顶轿前悬挂的旌旗上，上有成山伯府苏五个大字，宁祯扬不由一顿，待要再看那先前女子的背影，人已然进去了。顾长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是一怔“那不是问弦家的女眷么……”

宁祯扬握紧了手中折扇，低笑道“这事恰好与问弦他妹妹有关。”

便低声把傅云错认求娶一事简短地讲了，“那苏家的五姑娘如今现已许给了赵家，又是傅夫人过了帖的干女儿，他再惦记人家，今生今世也是绝无可能的了。那晚上他脸黑了一夜，赵越北为着这事还生了疑心，所幸云还有些理智，没当场破……他从妙峰山一回来就憋了一口气，若非那许家姑娘是个女子，他早打上门了。又在我府里没日没夜连喝了五的闷酒……”

”

昨夜更把赵越北从头到尾骂了个遍——这会儿自然得进宫，好去和赵越北争个高下。”

顾长清惊讶失笑“还有这事儿？我记得起先傅夫人是想给两家结亲的，如今不成，可知两人并无缘分，他骂赵越北有什么用？”

宁祯扬哈哈大笑，笑完镣声道，“自然是骂赵越北不识好歹，有了一个仙似的美娇娘还不知足，偏要借机先纳妾，云这是心疼那没过门倒先受了委屈的苏姑娘……”

“未娶妻先纳妾？”

见顾长清面露疑惑不解，宁祯扬一笑，把大觉寺朝阳院那晚上的事儿三言两语地讲了，顾长清听得只皱眉头，道“苏五姑娘虽是进了产房接生助产，但全出一片好心，听你一讲，又知道她行事果决，赵家这么做，倒有些辨不出好赖了。”

“赵府再知道苏家那位姑娘的好，外头传着的风言风语也够让没脸的了……何况那苏氏女着实放肆了，女儿家该研习的是女工妇德，她倒好，学了些下九流的技艺……”

见顾长清面露不愉，他顿住话，讥诮一笑“”

你跟她既无私情，替她急什么？拢共见过一次的女人“”

。

顾长清苦笑。低声道“两次了。”

宁祯扬没听见，扇子一指:

“伯府未必没有别的打算，你瞧那茶肆门口站着的，是钱季江，他身上挂的端午索倒别致……”

伯府女眷在高粱桥遇见了平家顾家两府的女眷，便在高粱桥多留了会儿，直顽到午后，厮前来报男主子们从西苑带了节礼赏赐回来，三妯娌才忙向平家顾家两府告辞，打道回府。

节礼赐下的有粽子、竹骨纸面羽扇、五色虎形彩挞艾虎驱百毒画作和一些绸缎布帛，不算名贵，倒让苏妙真失望得不行，晚饭一毕，把苏问弦拉到平安院梢间问话，“皇上也太抠了吧，那些玩意儿可一点儿也不值钱……但你们还在西苑射柳来着，想来会有别的赏赐，是什么呐？”

“这只是皇上向各府亲勋一表恩遇，自然不会太贵重。”

苏问弦失笑，“真真，你可得收一收你脸上那‘吝啬’两个大字了，让母亲晓得你这么腹诽皇上，又是一场训斥。”

见苏妙真不乐，苏问弦温声补充道“我不善弓箭，只拿了个第九，皇上赏了三匹贡缎，除了孝敬祖母和母亲的，剩下那匹我一回来就让人送到你院子你了。”

他话音刚落，侍书就笑嘻嘻地捧了一匹织金团花大红纱进来，口中啧啧，“姑娘，三少爷那边差人送了一匹纱来……料子真不愧是宫里用的，比南边来的蕉纱还透气，等入伏做成衣裳穿了，一定凉爽。”

侍书话没完，打眼见到苏问弦不知何时来了平安院，正坐在花梨木五屏椅上与苏妙真话，立时吓得只缩着头，挪着步子勉强走到了罗汉床前，对二人行礼，“见过三少爷。”

苏妙真知晓平安院的丫鬟多是不怕她反怕苏问弦的，忙跳下罗汉床，接过那托盘里的纱，使着眼色忙道“快出去吧。”

侍书一听能走，立时一溜烟跑了，差点把端茶进来的蓝湘撞个正着，撞得织锦灯笼帘子荡了两荡。

苏妙真吐吐舌头，示意蓝湘把茶盘搁置在案几上，便打她出去，这才仔细看过手上的这匹纱，见这匹织金团花红纱织造得极好，轻薄细密，立时乐开了花，先为苏问弦颇受乾元帝恩遇高兴，又为苏问弦待她好而欢喜。

于是苏妙真把红纱放在罗汉床上，走到苏工檀香案几前头，从剔红锦地海棠形茶盘上端起径山茶，奉到苏问弦手中，伺候他用过。

苏妙真到底没怎么服侍过人，茶水泼零滴出来，忙又抽出绣帕，蹲下身子，擦掉苏问弦衣摆处的茶渍，仰脸撒娇笑道“谢谢哥哥，哥哥最好最好了。”

苏问弦揭开茶盖喝了一口，随手搁在案几上，微微笑着道“真真，你惯会哄人，你仔细想想你夸过多少个人‘最好’，这会儿又用这两个字来敷衍我。”

苏妙真情知他不过逗自己，当即便掰着指头装数数儿，算了一会儿，方抬眼嘻嘻笑道“嗯，对爹娘过，对姐姐过，对宋芸和婉玉也过，哎，对外祖府上的三个姐姐也过，这么一算十个指头也数不完了。”

苏问弦微微眯眼，见她面色红润，不见半分愁容，便拉住她数数的手，包在自个儿手心里，隔着帕子轻轻握着，问道“今儿钱季江跟着去了，你觉得他为人如何，可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