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嬉闹间,就看见一个影子跑过来,正是大喘气的苏妙茹,后面还跟来几个慌神的丫鬟“真真妹妹,那个艾姐镜中漫游的故事你明可得讲给我哦,不要忘了。”
“我明日多半要去外祖家,你别等我啦,我一定找时间给你讲。”
“啊呀,不行不行,真真妹妹你就不能早点回来么。”
苏妙真无法,应承下来,“好啦,我一到家就去寻你。”
着,苏妙茹一步三回头地让丫鬟们领着往另个方向去了。她母亲林氏在走廊那头轻斥,“跑那么快,也不怕摔着。”
苏问弦心道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故事能让一贯懵懂的苏妙茹惦记,又觉得苏妙真不该应下这硬赶着的要求,她去外祖府上必定一劳累,如何又精力给苏妙茹讲故事。
待入了二房的大院口,他的明善堂在最前头,与苏妙真一行人在竹林路口分手,他正看着苏妙真往自己的院去,忽见她提疗转身过来,却一干丫鬟落在身后,只看向自己,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轻声道“哥哥,明日你若有空,我遣人去寻你,有件事商量。”
苏问弦心下疑『惑』,但也没拒绝,与苏妙真约好时辰后离去。
且当晚王氏与苏观河回了主屋,一进里间,王氏笑『吟』『吟』道喜,苏观河虽高兴能再添一丁,但也怕王氏拈酸吃醋,岂能忘形,当下道“玉娘,此事有劳你费心。”
他与王氏少年夫妻,经了不少风雨。便当今圣上尚在潜邸时京城诸多纷扰,伯府牵扯其中,王氏仍愿下嫁,让他感念不已,后来王氏在子嗣上吃了不少苦楚,他心疼王氏早年为自己落了隐疾方有此难处让父母不满,又本不是好女『色』的人,便一直敬她爱她,几房妾室不过为求后嗣及官场装点,岂能比得上他与王氏数十年的伉俪情深,当下道,“我也就几个月前,扬州汪总盐商府上大宴那喝醉,让斯容伺候了一回。”
王氏斜他一眼,“得了,你这话让人听了还以为我是个母老虎呢,”
见苏观河一昧摇头称不敢,也软下声道“家里能多个孩子热闹我高兴还来不及,老爷倒瞧了我,只是周姨娘到府里才把这已有二月身孕的事揭出来,我心里头有些不适,总是我疏忽了她。”
苏观河摇头“斯容出身奴婢,后来虽全家脱了奴籍,但行事上难免家子气,玉娘你提点提点她,就好像今日她身边婆子失言,可笑。”
原来他并不是没听见那句话,不过碍了众人在场不好作,又见王氏似有不明白,嘱咐道“无论她这胎是男是女,弦儿是咱们的嫡长子,这点却是不变的。如今弦儿马上就要出人头地了,万不可伤了那孩子的心。”
王氏明白他原是怕自己更亲近与苏观河血脉更近的那庶子庶女,暗暗哂笑苏观河到底不懂女人心事苏问弦虽与她没有血缘关系,与苏观河实质上也只是叔侄关系,但那也比周氏肚子里头的那块肉要亲近,她怎么会因为周氏肚子里是苏观河的骨血就把它看得比养了十几年的苏问弦重要呢?起来到底都不是打她肚子里出来的,弦儿好歹还没个便宜姨娘呢!只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诚瑾现在即将春闱,绝不能让他在这时候寒心,本来老爷你不提我也要劝你多去看看诚瑾的,再了,那肚子里是男是女也不一定。”
苏观河亦道“正是如此,且即便是男,若要等他长大又又得许多年,岂能指望他支撑门户?弦儿才是我二房的根基。”
夫妻二人叙了一会,苏观河要去书房回入京以来的拜帖,王氏便自去了苏妙真的平安居看女儿,一进院子,见苏妙娣的丫鬟们也有在外头翻绳笑的,知道二女关系密切,进屋便见苏妙真与苏妙娣灯下弈棋,笑“真儿,你可是赢了娣儿几回了?”
苏妙真正为自己败相已显而抓耳挠腮,见王氏来了,忙下榻来迎,“娘亲,姐姐老赢我,都不让让我。”
苏妙娣见礼后直笑,绿意快嘴道“夫人,姑娘她硬拉了娣姑娘下棋,这会子赢不来反而怨起娣姑娘了。”
苏妙真假意埋怨道“绿意,你到底是我这安平居的丫鬟还是姐姐的丫鬟呐。”
绿意道“姑娘,咱这是帮理不帮亲呐。”
一句话把屋里伺候的婢女们全都逗笑了,王氏也拍拍苏妙真的手心,嗔道“娘还不知道你,恶人先告状了不是。”
苏妙真见她面『色』舒缓,一点不似先头在养荣堂笑得不真心,把王氏也拉在塌上,让她指点自己下棋,待白子胜出后,与苏妙娣互换了眼『色』,方搂了王氏脖子道“娘亲好厉害,我怎么都下不赢姐姐,娘亲一来就下赢了。”
苏妙娣也笑了“得亏娘厉害,不然我还得陪真儿下到她赢为止,真儿也是的,次次赢不来我,还不许我放水,倒难住了我,这要何年何月才能让祖宗赢了我,以后不再折腾女儿来陪她下棋。”
王氏笑道“真儿是个臭棋篓子,娣儿你要想把把她教成国手,那可难上青。”
苏妙真脸一红,她是想要笑笑,让王氏高兴,但居然被王氏翻了老底。心道她已经挺可怜的了,来这世上她、既不爱看咿咿呀呀的戏,也不爱听书讲那些老套无趣的故事,而琴棋书画四艺也都只是会而不通,这里头就这下棋能让她用来排解时光。今日却被王氏又笑了一回,搂紧王氏不依道“娘老我坏话,就不怕我越来越没自信,以后更不上台面了?”
王氏道“那哪会呢,娘就是一声,心里知道咱们真儿最是伶俐了。”
又道,“不过过几,你就得也在家学里进习了,琴棋书画针线女工得再磨一磨。明日我去你外祖府里头,让你外祖母给你寻个用过的宫里嬷嬷教你礼仪,这京里可不比扬州,到处倒是皇亲国戚,可不能让人笑话你散漫。你姐姐也跟着再学点,不过她主要还是要趁着出嫁前把打理家事这桩儿给学会了。”
苏妙真一听还得上学,不由泄气,王氏安慰她道“也不只是学琴棋书画,家学肯定是要让你读些史书经典的,你恰好可以把累计的疑问与夫子,让他解释,也免了你爹爹还被你打扰。”
苏妙真瘪瘪嘴,又想起周姨娘“娘,周姨娘她是不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晕倒的?”
王氏没防备她把自己心里的疑问直接出来,又无语又思忖道,自己女儿还是明白其中关节,一眼看懂,只是未免失了分寸,这样的事也能张口就来?王氏却不知,苏妙真压根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而已,苏妙真本来就觉得这地方束缚女子,她又存了别的志向,日日为他事烦恼,如何愿意把时间精力放在后院一片地?
只王氏不知,反过来教她道“这话也能出来的?”
又见女儿不甚在意,有心教教她低声道,“真儿,这种事你心里明白筹谋就得了,没必要摊开,母亲这次失了神,让她在老太太那边过了眼,不过母亲也不在乎,我已经有了你们三个,她又只是个妾,如何也翻不过我去,这时便施恩示好就是,左右已经有了孩子,这也是为何我要让人把尽快她兄嫂招进府来……”
苏妙真与苏妙娣两人认真受教,只不过苏妙真自己知道自己到底听进去多少……
苏妙真心知没叫苏妙娣的缘故是她已经定亲,另外三个姐妹都还没着落。不能丢了王氏的脸,且她若在这地界想要干点什么事情总要依仗兄弟丈夫,必须好好挑选才是。
她跟在于嬷嬷后头,穿过曲折游廊,存了心事。自己若是在这个时代出嫁,就不得不和陌上男子同床共枕,她两世为人,都一心学业,对这婚姻情感从没有起念。
可这地方不容女子在室过久,可若她要嫁人,不愿和陌生男人亲密,也不能留血脉。
这几年她时时琢磨,下定了好好生活的决心后日日保养这世的身躯,不过为了将来丈夫能看在容貌上对她多几分爱重,好让她『插』手外事。待后来觉得,不能长久容忍与簇的男子耳厮鬓摩,立下了个搜寻美妾的办法,不过也没有放松对自己容貌的要求,到底人人有爱美之心。
她开年便有十四,出阁的时日也没那么遥远。
一路悬灯结彩,苏妙真无心赏玩,到东暖阁,碰见从明锦堂退居处被引来的苏妙茹苏妙倩。
于嬷嬷见她面带愁容,以为苏妙真心里惧怕人多,安慰,“五姑娘这段时间日日练习,这通身气派已经成了,各位太太见了必定喜欢,别怕。”
回京的这两个月来,于嬷嬷日日辛劳,苦口婆心地教导起坐卧立,一举一动但有错处,定不厌其烦地教了有教……极为精心,她和于嬷嬷的感情也日渐深重,于嬷嬷对她也比对伯府里的其他人要亲近。苏妙真反握回去,“嬷嬷,我是您教导的,哪里会怕……”
于嬷嬷欣慰一笑。
苏妙真知道自己的种种心事,这世上绝不会有人能懂……可她既然要借着未来丈夫的官势做事,那必须得寻个好的,也打起精神,款款而入。
再苏母和广平侯府,武定侯府及永安侯府的几位年老太君,高坐在暖阁席位笑。镇远侯府傅夫人,宣大总督赵夫人,并王氏陶氏林氏三妯娌等中年诰命,坐了次席。
媳『妇』子呈来的戏单子搁在茶盘被王氏接了,送给几位老太君过目,苏母等人正在退让间,就见得这三个女孩提裙而来,步步轻翩,到下见礼。
诸位老太君及其他诰命忙忙让她们起了,诸位诰命夫人一瞧这三姐妹,顿时暗暗叫好。又见其中一容『色』最娇艳者,上着鹅黄『色』百花竞艳对襟袄,胸前挂了长寿平安昆山玉牌。
腰间金丝话珠七事儿与荷包环佩参差有度,湖蓝拖泥妆花罗百褶裙挂着熠熠生辉的禁步明珠,鬓上不过『插』了珍珠嵌宝足金蜻蜓双股钗,不算名贵,却做工精巧。
诰命们往来应酬间的一桩大事就是为自家适龄儿郎相看正妻,眼下见这最艳美者,真是好一个杏脸桃腮的绝『色』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