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一歪,漫天黑暗在眼前慢慢铺展,颜希晓如同坠入了一个可怕的深谷,任自己下沉,却没有自救能力。
最后映入眼眸的,竟是李子睿担忧的眼睛。
她勉强自己微笑回应,却看到了自己与他最黯然无光的前途。
孩子,希望或是末路(1)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颜希晓眨眨眼睛,仿若有灵犀一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窗户边的颀长身影。清晨阳光淡薄似雾,李子睿斜靠在窗台边,仿佛已经没入尘烟,映在希晓眼中,竟有几分缭绕的不真实。
她想喊他,却不敢。
努力让自己勾起以前的思路,他们是协议夫妻,又不涉及真正的感情,犯不着对他如此介意敬畏。可是这样的感觉竟对自己现在的困境丝毫不起支撑作用,在突然遭遇到李子睿转动的瞳眸时,希晓还是不争气地垂下眼睑。
有一种难过叫做无颜相见,有一种愧疚叫做无言以对。
她屏住呼吸,仿佛刻意用太过静谧的存在来消除现在氛围的尴尬。却听“吱呀”
一声门响,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子睿……我在外面买了粥……”
颜希晓听出来了,那是她“公公”
的声音,来源于c市,味正音足。
“爸,不用小声了,她醒了。”
李子睿接过保温壶,到距她不远的位置上坐下,“喝不喝?”
那一声像是自很遥远的地方发出,渗透着浓浊的寂寥和落寞。颜希晓轻轻摇头,话还没说出口,便见“公公”
一下子走到她的面前,毫不客气地斜了李子睿一眼:“你这娃子别讨人厌,希晓如今可是我们李家的大功臣。肚子里可是我们李家的种,你在这儿咋还不冷不热的?”
说完,便将李子睿挤到一边,看着希晓堆起满脸微笑:“娃儿,我是你爸。当初你们俩结婚的时候这个孽种没给我说。”
他又瞪了李子睿一眼,直到视线回归她身上时,才重现慈祥笑意,“你这娃也真是的,有孩子了也不和子睿说。男人都心粗手粗的,人家医生问子睿的时候他竟一问三不知。幸好苍天有眼哦,这次没丢了孩子……”
颜希晓只能维持尴尬笑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她用余光扫了李子睿几眼,只见他淡淡看向自己,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人,此时的目光却让人感觉疏离到寒酷。
刹那间,颜希晓心如刀割。
这个淳朴的公公一心还以为她是李家的功臣,一个劲儿地夸赞她种种好处。颜希晓干巴巴地笑听,只觉得子睿爸爸的每一次笑意,都像是一把轻刀细细划到她的心底。小腹痛楚虽缓,但痒痛感觉却犹在,再加之情势尴尬,希晓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刚一活动,便听他低斥道:“子睿,你媳妇儿要翻身呢,还不过来帮忙!”
“不用不用。”
希晓猛然摇头,看李子睿走来,更是想要直身证明自己能自食其力。谁料想只是一动,膝盖却有钻心的痛感袭来,她猛然吸气,身子不由一歪,正想自己又要出丑的时候,耳边传来低沉嗓音:“别动。”
倏然抬头,自己已经被整个包裹起来。李子睿一手扶她起身,另一手靠在她背后放好抱枕:“你膝盖摔伤了,所以暂时不能动。”
他低头看着她,“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就行。”
希晓“嗯”
了一声,不想去探究他深邃眸瞳中的含义。却见他转身,看向一旁仍喜笑颜开的子睿爸爸:“爸,你先回家吧。我在这儿就行。”
子睿爸爸又嘱咐了几声,这才不甘地离去。
“砰”
的一声门被关上,希晓只觉心中一颤,前所未有的紧张感觉竟袭涌上来。
原以为李子睿会在没有外人之后,怒而质问她这个孩子的来历,并且根据合同条款,一条条数落她的罪行,最终结果就是,给她定一个不可翻身的罪名,然后按照合同规定的最严厉的惩处处理。
孩子,希望或是末路(2)
她垂着头,毫无意识地绞着病房蓝色的被褥,弄成一个结儿,再拆开;再弄成个结,再拆开。如此反反复复,心中早已做好面对他暴风骤雨般训斥的准备。
有三种可能:
如果他不说出太难听的话,只是申明她此行有碍夫妻协议的执行,她便做个认错的样子,乖乖承受一切后果。
如果他说得稍微难听一些,但只要不威胁到她的自尊与人格,那她便当是他心中怒火不平,给他一个撒气的机会,同样老实承受。
如果他说得无法听下去,那么她就与他一掰两分。好吧,鉴于她犯了这么大个错误,那些无法想象的恶果,她都自己承受下去。
颜希晓这才发现,在脑海中勾勒过这几种假设,都是在说自己罪不可恕,罪大恶极,罪证滔滔,罪无可忍。李子睿还未给自己定罪,自己已经把自己处以极刑。
她尚且把自己想成如此,他还不跟她闹上天去?
正在心底艰难地进行着思想斗争,耳边突然响起低沉声音:“你吃不吃饭?”
鼻尖弥漫的全是粥香,颜希晓怎么也不会料到是这种情景,出事儿之前,李子睿都不曾如此待过她。而今日,他却要喂她吃饭。“我自己来就行。”
她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看正注射在右手的输液瓶,“左手吃饭也是可以的。”
“我来吧。”
不经她抗议,他已经在她被子边铺上了一小块餐巾,又拿着勺子搅了搅粥,以手背试温之后皱眉,“我没喝,你要是觉得热了,就说一声。”
她应了一声,乖乖地吞咽下去他凑过来的一小勺,或许是因为半坐着吃饭不舒服,只吃了几口,唇边便有粥渍残留而下,希晓下意识伸手去抹。只是刚欲抬手,唇角便感觉到一丝清凉,李子睿竟用手指抹去她唇角的粥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