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容纳八个人的包厢,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颇有距离地坐了四个人。
郁景碟上的虾被人突然地夹走后,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那虾看向筷子的主人,只见易蓝因面不改色地迎着众人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声:“我最近减肥,只能吃虾,麻烦各位让让我。”
突然近距离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郁景的手臂都跟着惊起一片鸡皮疙瘩。李芷平时说话时清冷疏离,说情话时又尾音绵长带着点成年女性特有的禁忌感,给人留足了遐想空间。在国外时,她曾偷偷躲在被子里点开过无数遍李芷曾发给她的语音,就算此刻对她的人不熟悉了,对她的声音却熟悉非常。
柳箬意外地偏头,自打她接手了易蓝因,还从没见过她如此刻薄不礼貌的样子。
按易蓝因的做人原则,她做出这种举动显然不可能是因为虾,不是虾那就是因为人。
她暗自咂摸了一会儿易蓝因的意思后直接站起来将那盘虾搁到易蓝因面前,还轻声嘱咐她:“不够再点,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这顿多吃点。”
退回来时,又偷偷看了眼对面的郁景,她脸小身高高,皮肤紧致,穿一身黑,配合那狭长的丹凤眼一看就不是个好脾气的。
柳箬坐下后桌上又重新变得安静。
盛天对柳箬的反应不满地皱了下眉,他拉拉柳箬的袖口,小声对她道:“你跟我出来一趟。”
柳箬先是抬头看了眼门口的易蓝因才跟上盛天的脚步,门一开一关,包厢里就只剩下郁景和易蓝因两个人。
郁景偷偷抬眼看李芷,不知何时墨镜已不在她脸上,那梦中熟悉的脸因化了妆而多了几分陌生感。她认真地小口吃虾,察觉气氛不对后放下筷子抬眼,漂亮的深蓝色瞳孔便直直地撞过来。
“咚。”
郁景的心跳声在此刻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她下意识地抽了张纸递过去,又突然想起她们此时的关系是陌生人,手里的纸隔空转了个方向,最后被没出息地按在自己嘴上。
易蓝因状似无意地瞥她一眼,特意微抬起身子从纸巾盒里抽出张新的。
那么大的饭桌上就坐了两个人,却总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像隔着层雾,互相看山对面的人。
距离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也已经是三年前,郁景不知道这位现在改名叫易蓝因的大明星还记不记得自己。更严谨一点说,她还愿不愿意主观记起那段过去。毕竟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曾经耳鬓厮磨过的人没道理就再也记不起。
郁景讪讪地收回手,发热的掌心搓了搓自己的膝盖。
心里面为自己打过气之后,“易老师好。”
她状似乖巧。
正对面的易蓝因闻言缓缓放下了手里用过的纸,将它卷成一团放到手边,又微抬起头看向郁景,顿了几秒钟之后才避重就轻地对她道:“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做,招人方面不是我负责,你直接与柳姐交涉就好。”
郁景搞不清楚她的意思,只能朝她抿嘴小幅度地点点头。
包厢里无人说话又重新变得寂静。
郁景机械性地给自己夹菜,眼角余光却一直盯着易蓝因的动向,易蓝因看起来不像她那么紧张,这期间她悠闲地抬手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红酒,小口小口地将杯中酒喝干净后才起身慢吞吞对她道:“那就,再见。”
那盘摆在她面前的虾,她却碰也没碰。
郁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小口喝酒的时间里,有没有可能是在等她说一句重逢的话。
只是错过的时机就像火车在眼皮子底下驶离车站,再也没有给晚来人补票的机会。
郁景下意识跟着她站起身,看午夜梦回里的人云淡风轻地站在自己面前还有些恍惚。
她第一次和李芷见面就是在她打零工的酒吧里,那时候郁景刚满十八岁,做调酒师的学徒小工。
店里来了个混血大美女,进门就坐在吧台点最烈的酒。
调酒师接了订单就照做,她那时候傻兮兮的还给人家偷偷塞了两块儿解酒糖。
一个人来买醉的,怎么可能需要那玩意?
后来那美女踉踉跄跄地走出酒吧,郁景正站在酒吧门口费劲儿地整理啤酒箱子,眼看着那美女要被专门等在酒吧外头“捡尸”
的烂人用蹩脚英语搭讪,她立刻小跑过去,抓了大美女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还来得及对旁边惊愕的人笑了一下,“这我女朋友,劳驾让让。”
她把烂醉如泥的李芷搁到门口的长椅处,李芷却拽了她的衣领子醉醺醺地用最标准的中文问她:“小朋友,你成年了吗?”
之后的事水到渠成,年纪大一点的姐姐懂得也比较多,但郁景还是清楚地知道,她空有理论知识没有实践经验。
因为那一晚她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喘着粗气求她暂时不要动。
——
易蓝因转身将手按在门把上,郁景像从前那样紧紧跟在她身后,包厢门被易蓝因拉开,迎面就是盛天和柳箬互呛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