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三年后,对外面的世界见识越广认识越多,就越不能再回去过原来的生活。所以,我向你父亲提出了离婚。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就同意了。他一定早就料到,我是不可能回头的。但他并不责怪我,更不怨恨我,只是说,缘尽了,就只有散。”
“你父亲会这样理智的处理婚变,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们的婚姻,正如他所说,缘来而聚,缘尽而散。谁都不存在过错,我从不觉得离婚是我的错。只是,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弯弯,我很抱歉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和一份完整的母爱。甚至在你父亲去世后,我也不能接你到我的身边。因为我当初应聘这家大公司,是以未婚身份进去的。我现在的丈夫,也是我的同事,他一直不知道我有过婚姻和孩子。如果被他知道了,万一他不能接受反应激烈的话,我会连工作和家庭一起失去的。这个风险太大,请原谅我不得不自私一点。”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光,让田慧纹向女儿说出了心中积累多年的话。十分的歉意,也十分的无可奈何。
“妈妈,我一直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只是今天才真正知道你的苦衷所在。你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呀!确实,说出来的风险太大,这样维持原状,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再说,我还不想去b市呢。我一个人在a市生活得也很好。你都看到了,我把自己照顾得很不错吧?”
田慧纹忍不住抚上女儿的头:“弯弯,你实在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明日朗已经在小花坛里坐了良久。
夜愈深,人愈静,楼道口已无人迹。他站起来,心里明白该是回去的时候了。可是走出几步,又退回来,迟迟不成行。
抬头看窗,依然无光无明的一窗墨色。仰头望月,新月已上中天,星子满天闪烁。眼中景致,一如林月弯送给他的那幅星月夜空图。他就这样出神地看着夜空,看着那弯新月……直到有人在身后喊他:“明日朗。”
声音万分惊讶。
三个字一入耳,明日朗浑身一震,旋即回过头来,终于看见让他等候一晚的人。满心的欢喜,顿时有如二十四番花信风,催开花朵漫山遍野。
林月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快夜里十点半了,明日朗怎么会出现在她家楼下?他的伤以及他的病……可不是能让他如萧星野或是原辰夜一样四处乱跑的。
“你怎么来了?”
说完左右一看,没看到老洪的车,更加吃惊:“就你一个人来的?”
再一想,简直要骇怕起来:“怎么洪伯没送你,天,明日朗,你不会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吧?”
她一问接一问,明日朗一句都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只觉看不够。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只有真正的想念,才会有着这样一日不见,如隔三月、如隔三秋、如隔三岁般的强烈感受吧?思念的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被拉得无限长无限长,长得看不到尽头。
“明日朗,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明日朗如梦初醒:“我……我出来家里是不知道。”
“你……”
林月弯跺足不已,“你怎么能这样啊!你的伤还没好呢,成医生让你一定要躺足三个星期的,你居然也不告诉家里人就偷着跑出来,路上若有个闪失怎么办?”
明日朗认真地道:“我要是告诉了人,就出不来了。”
“这么晚了,你干吗非要出来呀?”
明日朗鼓足勇气,极小声极小声地道:“我……我就是想出来……见你一面。”
新月晶莹一弯,桂花香浮四野。十六岁的少年红着脸,将他一生最初最真的爱,如此含蓄地,宛转地,说在花前、说在月下。
林月弯怔住,脸颊蓦然绯红。
田慧纹在一旁看了半天,这时走过来问:“弯弯,这位是……”
“妈妈,他也是我的同班同学,他叫明日朗。”
明日朗这才发现还有个女人在旁边,而林月弯管她叫妈妈,他不由愕了,他可一直当林月弯没有母亲了。
惊愕之余,明日朗礼貌地一鞠躬:“您好,阿姨。”
田慧纹温和地笑:“你好,你等了很久了吗?”
这话提醒了林月弯,她也忙问:“明日朗,你出来多久了?”
“八点半出来的。”
“快两个小时,赶紧回家去。不然你爸妈要急死了。”
“我爸妈今晚一起出席一个社交场合去了,正因为他们都不在,我才偷空溜出来的。”
“那更好,趁着他们没有发现之前你赶回去。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明日朗明白林月弯说得在理,却舍不得走。没见到她时,只想见上一面就满足了。等见到她时,又想多和她呆上一会。就此匆匆一见便离去,实在不甘心。
“我……我能不能去你家喝杯水再走。我很渴了。”
明日朗笨拙地找理由想多留一会。
因其笨拙,越发教人怜爱。田慧纹一颗心顿时柔软起来。第一眼她就对这个极俊美的少年有好感,长得漂亮的人总是更容易得人的眼缘。现在不仅仅因为他相貌生得好,更因为他身上那种未染尘埃的干净澄澈而喜欢他。于是一口应允:“那是应该的,来吧,上楼喝杯水,坐一坐再走。”
坐在林月弯家简单清爽的客厅里,明日朗四处打量着。发现在墙壁上挂着一幅遗像,像中的男子忖其年龄相貌,必是林月弯的父亲无疑。心中更是诧异,还当林月弯的母亲去世了,怎么搞了半天,竟是天大的误会,去世的原来是她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