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甜马上知道僭越了。他都没有承认过他是她的男朋友,这样的哀怨只适合真正的情侣之间。她说:“别太忙了,你注意身体。”
徐斯轻巧地把电话挂上。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有条短信进来。他看到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无奈地想,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果然,江湖发来的讯息是:“周末有空吗?有件事情需要您的帮助。”
他没有立即回电,下班赴了一个母亲主持的商务饭局,等席后人散了才拨了江湖的电话。
这时已经是十一点了,江湖没有睡觉,很快就把电话接起来。她叫他,“老板。”
徐斯挑了一下眉,“什么事?”
“请你吃饭。”
她哪里会主动请他吃饭?他笑。
“还有一群媒体朋友,你都认识的。”
果然。
她怕他不答应,还小心翼翼、轻声轻气地加了一句,“请你赏光。”
徐斯答应的速度比自己心中拿捏的分寸更快,“那起码也得是私房菜吧!”
江湖俏皮地答:“遵命。”
徐斯不知道她是用怎样的表情来讲这两个字,这轻佻的一声“遵命”
久久贴在他的耳际没有散去。
而江湖是狠狠摁掉了电话。如非必要,她根本不愿用这样的语气向徐斯开这样的口。
这全要怪她鲁莽,棋差一着,未能周全全局,忽略了刘军这么多年同腾跃几个主要经销商建立的深厚关系。尤其这层关系并不是建立在腾跃鞋的市场表现上,而只是依靠了刘军的交际手腕。这样才更脆弱不堪,更易被破坏殆尽。
刘军当然没忘记在几家经销商面前好一阵调唆,又因腾跃鞋的销量确实一向上不了台面,这些人不用顾刘军的老面子,就不客气地借各种理由催款退货。
江湖应付得焦头烂额,跟着舅舅四处请客安抚恳求。有个经销商透了个口风,犹如给了江湖一道晴天霹雳。那刘军离开腾跃后投奔的竟然是张文善。江湖这才晓得一向被自己鄙视的张花少真有些门路,和几个资金雄厚的合伙人托关系把自由马运动系列这块业务吃了下来。现今招了刘军过去,正好报当初江湖对他的一言之仇。
他恃强放话出来,谁要是接了腾跃的单子,就别想接自由马的单子。
口气虽夸大了,但也颇有些威力。虽然红旗解体了,自由马的市场影响力余威犹在,运动服更是一直热销。也不能怪经销商厚金主而薄她这个已无威势的落魄孤女。
但这之于江湖,犹如一把刀子戳到心里。
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内,差点抱着枕头又要痛哭一场。
什么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还有比这个更难堪更无奈更悲愤的局面吗?
自由马挟江旗胜之余威,仍可横行天下,而失去了父亲的江湖只是一棵草芥,与腾跃一样被人视如敝屣。
裴志远焦躁起来,催着江湖,“你还不去求求徐斯?要不然新鞋子到时候找谁帮我们卖去!”
江湖前前后后想了好多天,想了好多办法。人托人、势借势是现在面临的局势里绕不开的方法,与其取远,不如就近想办法。
这是她第二次无奈地低下头,想到去求徐斯来帮助自己。
心里虽然极之难过,但江氏荣光和自我尊严仍不可堕落,而市场守则,也应遵守。不可以白白让别人帮忙,她要教徐斯知道,请他帮忙是一种双赢,最终以商业盈利来实现。
江湖将自己先前做好的营销方案整理了一遍,调整了若干计划以应对目前颓势。约好了徐斯后,又把计划修改了好几遍。
终于挨至周六。
江湖没有去美容院,只简单地自己动手打理了一下,脸上只上了隔离霜,刷了睫毛,没有涂眼影,没有扑闪粉,口红也很淡。头发全部平顺服帖地拢在耳后。
她选了一套宝姿的套装,上身是白色窄领中袖衬衫,腰部系上宽宽的蛇皮腰带,下身是一条黑色的a字裙。脚上当然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高跟鞋。
在出门之前,江湖拿了一副黑框的平光眼镜戴上,照了照镜子,不张扬,不显山,不出风头,像学校里的教导主任。
她满意地对着镜子笑了笑,笑起来却很好看,像父亲。
这餐饭订在杜月笙公馆旁边的一家日本料理店。
这家店在媒体圈很有些口碑,不但因为好吃昂贵,还因为规矩特别大——只做晚市,需预订,只能点老板指定的套餐。
于是以“潮”
和“小资”
自居的媒体人趋之若鹜。
她选择此间是有根有据的。
江湖把车开入料理店对面的地产大厦地下车库,停好车出来,身边缓缓开过一辆白色黑篷的兰博基尼,车身流线必然是精彩的,她艳羡地看了好几眼。
她从前撒娇撒痴要父亲买一辆兰博基尼送给她。父亲乐呵呵先讲了两个笑话,然后正色讲:“一辆跑车可抵一间中小型厂一年的销售额,开着太炫耀了,国内这样的路况开着更加没必要,连我都只开别克君威。”
兰博基尼在隔着她红色保时捷的旁边找好了位置,停稳了。车门一开,下来的是徐斯。
他着一身黑色西服,沉稳又不失庄重。江湖突然想起周立波的清口,于是笑出了声,问:“你怎么没开敞篷?”
徐斯看她巧笑倩兮,就晓得她又有俏皮话要嘲他两三句,于是顺了她的意思讲:“今晚既没星星又没月亮,开敞篷干吗?”
他迟她半步,和她一起走出去,在她身后把她的打扮看清楚。大小姐今天穿着异常低调,改行要当修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