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杉多问了一句江湖现在人在何处,她如实答了,岳杉说:“徐斯有心了。”
当然是有弦外之音的,也许还有提醒。
江湖说:“我心里有数。”
徐斯侧头看了一眼江湖,等她挂了电话,才问:“你心里有什么数?”
江湖想了想,“怎么和老板相处的数。”
徐斯把手搭在她的坐椅上,人倾过来,好像是贴在她耳边讲话似的,似笑非笑说:“江湖,追女孩子就要摆出最有诚意的态度,你觉得我的态度怎么样?”
她最怕的就是他这种似是而非的调情态度,会让她感到压力很大。于是她坦白说:“我觉得压力很大。”
一句话逗得徐斯哈哈大笑。
一路气氛尚算轻松地抵达佘山的徐家别墅,但也是过了十点了。
徐家别墅的花园内也许正在开茶叙,花园内放了好几张古朴的藤桌藤椅,洪蝶坐在最显眼的那桌旁,徐斯的舅舅方墨剑坐在她的身边,正为她倒茶。两人有说有笑,洪蝶看见了徐斯和江湖进来,向他们招手。
徐斯对长辈们玩笑说:“我们来抢鞋业的老板们的先。”
却原来是这样。
江湖大为汗颜。她是消息滞后了,同行们都已经想到要来争取方墨剑所能给予的支持,而她这么后知后觉。她大大方方跟上去,同长辈们问好,被洪蝶拉到身边坐下来,徐斯坐到他们对面。
方墨剑有若干个月没有见过江湖,此时见她气色不错,比前一阵胖了,也恢复了往昔的明艳,颇为感慨,问了问江湖的现状,说:“老江在天有灵会欣慰。”
江湖没有红眼睛,也没有哽咽,她说:“我现在才知道爸爸以前有多难。”
洪蝶拍拍她的手,“你爸爸是你的榜样。”
徐斯唤家政服务员再加两只杯子,还为自己和江湖要了早餐,但江湖托词已用过早餐。这样的场合正好讲话,要是吃起了东西,就难免让话题的长度和深度打折扣。他也就不勉强,等茶杯送上来,亲自为她添了茶,还推到她的面前。
洪蝶怪异地看了他们一眼。
江湖低着头当作没有看见,只答复长辈的问话,“自由马是我面前的丰碑,我只希望可以做到爸爸做的一二,也许就算是成功了。”
她对着方墨剑和洪蝶笑,“也要多谢长辈们的关怀和提携。”
话说得很得体,能让长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方墨剑点了点头,洪蝶又问了问腾跃的情况,问得很仔细,江湖也答得得体而清楚。接着,方墨剑又讲了些江旗胜的成功往事鼓励江湖。
江湖的眼角还是忍不住湿了,她用喝茶来掩饰,抬起头来,满眼笑意。
徐斯坐在她的对面,正拿着卷着油条的蛋饼狼吞虎咽。这桌子上只有他一个能旁若无人无须关注他人印象地据案大嚼,真是幸福人生。
洪蝶笑着对徐斯说:“你这老板当得真是轻松。”
徐斯已经解决了他的早餐,正悠闲地喝茶,边说:“不轻松,什么都要操心。”
江湖到底没忍住斜他一眼,徐斯只是望着她微笑。
有客人陆续到访,都是同行。徐家花园里那些藤椅原来就是做这些准备的。江湖看天色不早,起身告辞,徐斯把她送到花园门口。
江湖颇为庆幸,也很感激。她向徐斯道别时说:“老板,多谢你。”
家政服务员跟了过来,手里提着装着保温饭盒的环保袋。徐斯接过来递给江湖,“回程上吃点东西,一路开回市区时间不短。”
江湖怔了怔,才接了过来。等家政服务员走远了,她示意徐斯同她走远几步。
这时的江湖矜持拘谨了,她手里提着沉甸甸的环保袋,心情很复杂。她对徐斯说:“徐斯,如果我之前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我想先道歉,也许是我自己想的做的太偏门了,这样不好。”
这是她头一回这么叫他的名字,却是为了道歉。徐斯觉得实在好笑,他报之以没有笑意的微笑,说:“江湖,怎么这样敢作不敢当?”
江湖叹道:“您就当我敢作不敢当好了。”
徐斯没有想到江湖也会用这么无奈的口气说出这么无赖的话,倒也愣了,他突然问了一句:“江湖,在日本的时候你又算什么意思呢?”
江湖冷不防听到徐斯旧事重提,心里丝毫没有准备,也不知道该对他讲什么,最后只好呆视着他。
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娃娃一般的无辜,让他也没有办法再讲什么。能讲什么呢?他脱口问这一句已是失态——徐斯有点气急败坏了。
而江湖似乎是反应过来了,唇动了动。她在想,这样的事情,女方都不去介怀,拼命忘怀,他这样身价这样性格的人又何必耿耿于怀?
真是头疼。遇上这位徐斯先生,连讲一句话都要费脑细胞。她自小到大,何曾为了同一个人相处花这许多的心思,反复斟酌反复筹谋反复思量反复量力而行。
但徐斯似乎是不预备听她的回复了,他摆摆手讲:“得了得了,你先回去吧。”
江湖如释重负地转身,几乎想马上光速逃回自己的车里。
徐斯在她要走的时候又叫了她一声,然后说:“江湖,公是公,私是私,你有你的意思,我有我的想法。不如我们由头来过。”
江湖往后一退,差一点被石头绊倒,绊脚的石头令人气恼,她忍不住了,回复他一句,“《春光乍泄》是男同片。”
徐斯笑起来,潇洒地转身回去了。
江湖回到车里,先把保温饭盒拿出来,打开盖子,是热乎乎的燕窝瑶柱粥,熬了很久,味道很香。盖子的夹层上还插着小勺,饭盒底下垫着一包湿纸巾。非常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