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在乎,“无妨。”
简简单单两个字,把向良听得一怔,本来准备了一大堆激昂愤慨的说辞,这下也用不上了。
因喃喃道:“我父亲告了病假,但是难保他们不拉着别人上奏,大人还是尽快想个对策。给您父亲翻案虽能从根上解决问题,可耗时太久,不如改姓脱离高家,先躲过这次弹劾再说。”
“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好意。”
高晟端起茶盏。
向良只得告辞,垂头丧气走出书房,听有人说了声:“这位公子,请留步。”
扭头望去,是个天仙似的美人,向良脸皮微红,忙作揖还礼。
方才的对话,温鸾躲在屏风后听了个七七八八,她不是很理解,锦衣卫名声不好,他们掀起的大狱,死者何止数人上百人?朝臣不应盼着高晟倒台么,为何还特地示警?
向良误认为她是高晟派来试探自己诚意的,因正色道:“一码归一码,锦衣卫滥杀无辜制造冤假错案,我们该骂一样骂,可他们拿高大人出身说事就不对!我父亲说,高大人的父亲是好官、清官,他的案子才是大冤案。”
温鸾问道:“他父亲是因何入罪?”
“贪墨,侵占军屯,他父亲是都指挥使司经历,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惜就那么没了。”
顿了顿,他又嘀咕一句,“乱世用重典,去年要不是高大人一通杀,朝局也不会迅速稳定,更不用说组织兵力抵抗瓦剌入侵了。当然不是说他杀人就是对的,可是朝堂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也做不到绝对的公平,这又是我父亲的话了。”
“唉,说实话我也糊涂着呢,用不正确的手段,做正确的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向良叽叽咕咕地走了,温鸾还怔怔立在原地。
良久,她才挪着发麻的腿,一步一顿慢慢回了屋子。
午饭已经做好了,高晟坐在桌前正在等她。
勉强用了两口,温鸾实在耐不住,“你父亲的案子是冤枉的?”
“嗯,吃空饷侵占军屯,在各个卫所都普遍存在,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反而谁不贪才是异类,而我父亲,就是那个异类。”
高晟脸上浮现一丝笑,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讥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偏他爱较真,一封奏章就想揭大家的老底,反倒被人先下手为强,最清的官儿成了最贪的官儿。”
“既然你父亲是冤枉的,为何不替他翻案?”
“说得轻巧,钦定的案子,太上皇御笔亲批,岂能说翻就翻?”
温鸾不懂,“皇上又不是太上皇……”
“天子无错。”
高晟叹口气,慢慢解释道:“为表示对先皇的尊重和孝道,皇上也不能随便替臣子翻案。秦桧死后七年,岳飞才得以平反,平反十六年后才拟定谥号,初拟‘忠愍’,最终定为‘武穆’,你可知为何?”
温鸾细细琢磨半晌,方闷闷答道:“如果说他忠臣爱民,就相当于指责宋高宗昏庸失政。”
“谁都可以错,只有天子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