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姜雍容怎么看怎么觉得危险,若她是北狄人,肯定会选这个日子来劫掠,收成一定最丰厚。
“北疆和北狄有一点很像,那就是大。从一个村落到另一个村落,从一座城池到另一座城池,相隔都非常遥远,若没有马,人简直没办法活下去。所以赛马会是敬马神的日子。”
风长天道,“北狄人更是以马为生,他们绝不会在这时来捣乱。”
赛马会开始之后,姜雍容果真看见有北狄牧民骑着马来参赛。大家平时提起北狄人就咬牙切齿,这会儿看见北狄人虽说不上亲热,也没有给冷脸,一律发给系在骑手左臂上的红缨。
赛马会就像是两国之间的一个默契,赛马场上,不分敌我,只有输赢。
赛马会为期三天,头两天先从参赛的几百人中筛出八十名最快的骑手,最后的胜负将在这八十人中决出。
风长天的马在前两天的胜出毫无悬念。
“老大太厉害啦!”
天虎山的兄弟们簇拥着他,“走,必须喝一顿庆祝一下!”
姜雍容心说以风长天的能力,这点子事有什么好庆祝的。然后才发现,“庆祝”
的根本只是借口,天虎山的沙匪们只是想找机会喝酒,有人跑到了最后一名,也一样要被拉去“安慰”
一下的。
姜雍容没有跟他们混在一起,北疆夏日的阳光明亮极了,她戴上一顶遮太阳的帏帽,慢慢地逛起了小摊子。
有些摊子小,比如卖绢花或是卖玩具的,便拿了张毡垫铺在地下卖。
有些摊子略有规模,或是卖的东西还挺值钱,比如卖首饰或马具的,便支了个帐篷。
不管帐篷还是摊子,选址都是全凭老板高兴,东一堆,西一堆,全无章法,姜雍容在这样的摊子和帐篷间穿行,觉得自己像是在逛一座琳琅满目的迷宫。
逛着逛着,居然遇见了一处卖书的帐篷。
帐篷内一片阴凉,摆着一桌矮桌,桌上摆着十来本旧书。老板就直接躺在草地上睡觉,脸上盖着一顶草帽,发出均匀的呼噜声。
姜雍容不想扰人清梦,原想退出去,眼角余光,居然发现旧书中有一本《竹书梦纪》。
她正想拿起来,几乎是同时,另一只手碰到了那本书。
手的主人和她一样戴着帏帽,长长的纱帘垂下来,不单遮住了面目,还遮住了身形。
姜雍容恳切道:“姑娘,我找这本书许久了,能否请姑娘割爱?”
不知为什么,她一开口,就发现那姑娘隐在帏帽下的身子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找它也挺久了,姑娘又能否割爱?”
姑娘看着身形颇为单薄,声音却有点粗哑。
《竹书梦纪》是前朝一位传奇才子枕梦子所书。枕梦子经年不第,渐渐愤世嫉俗,放弃科举,远走天涯。北至天女山,南至无涯海,皆有他的足迹。
《竹书梦纪》便是他在旅途之中所写,据说书中不单写下了各处的山川风物,还记录了所见所闻的种种异事。
似乎正是这些记录为他惹了麻烦,《竹书梦纪》被列为禁书,付之一炬,他本人也在狱中抑郁而终。
后人只能在当时其它人所著的书中读到零星的几段引用,比如姜雍容对北疆和天女山的印象,便是来自于此。
姜雍容道:“姑娘看来亦是爱书之人,不如这样,还请姑娘留下姓名住处,待我买下看完之后,这本书便送给姑娘。”
不必付钱,反而白得一本书,这样的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占便宜。
姜雍容自问自己说得也很诚恳,对方应该不会拒绝才是,但但不知为何,那位姑娘却想也没想,便道:“不必了!”
说完,转身就走。
就是从这个转身的姿势里,姜雍容忽然认出了她是谁,开口道:“傅姑娘,既然有闲心来逛逛,又何必走得这么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