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延把电话握在手里,但没急着接,“到地方记得报个平安。”
早就注定的分离,童延连惆怅的时间都没有,望着送女人的车绝尘而去,他接起电话。
那边传来郑总监的声音:“明天你跟我出去试镜,《往生劫》这边,一番的那位已经撤了,咱们也撤,导演配燕秋鸿的团队,你得相信我的判断,这样拍不出好东西。”
合同签了,但反悔也不是没门。
童延想到燕秋鸿在那片子里也砸了钱,而拍《刺客》时,燕导对他还不错,于是问:“这样合适?”
郑总监笑了,“在商言商,大家互相理解。”
也是,在商言商,大家互相理解。关键,作为艺人,童延得听公司的安排,于是他说:“行吧。”
脸皮厚度不够在娱乐圈根本混不下去,就算得在商言商地违约,作为跟燕秋鸿合作过的演员,去医院探望一次还是有必要的,大家也都是这么干的。
但就是这次探望,改变了童延的主意,他在燕秋鸿的病房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秦佑。
一问才知,秦佑是燕秋鸿的表弟。有这样的靠山,难怪燕秋鸿有那种谁都不怕得罪的气焰。
燕秋鸿依然没醒。童延只在病房待了五分钟,但这五分钟内,他注意到一个细节,燕秋鸿的两位助理说到男主演打退堂鼓不再出演《往生劫》时,神色本就冰冷的秦佑很嫌恶地皱了下眉。
童延心里明白,就算演员对燕秋鸿团队违约这事儿会遭秦佑嫌恶,但秦佑这等人物也不屑对小演员出手。
但从医院回去,他对郑总监说:“我想过了,《往生劫》我还是演了吧。”
郑总监大惊,“这又是为什么?你哪根筋不对?你记住,我给你接的戏部部都是精品,一下把三四个月时间砸到一部八成可能拍成烂片的戏里,你哪根筋不对?”
童延就笑,“就是想演呗,没哪根筋不对。”
关键,秦佑是聂铮的朋友啊,聂铮的人不管不顾地把燕导团队这部戏演下去,那就是聂铮卖给秦佑的人情,多难得,他也有替聂铮担事儿的机会。
别说他把时间耗在这戏上头会给公司造成损失,聂铮在人际社交方面从来不省,这点他是知道的。
童延横了一条心要演,郑总监死劝活劝也拉不住。艺人得听从公司的安排是不错,但童延自己连戏的试镜都不去,他也不能真把人给雪藏了。
聂铮奔丧,在国外待了三天。
回来这天,连回家一趟都顾不得,先到了公司。
郑总监奈何不得童延,只好上门告状。
办公室外,秘书已经开始准备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资料,聂铮桌上文件报表摊成堆,听完,说:“那就让他演。”
童延想演,那就演。他也没给多深的恩,童延的义却是足够重。
郑总监说:“你不管管?”
聂铮头都没抬,“由他。”
郑总监只当聂铮对童延是纵容。
于是笑了声,“你这一时严厉,一时纵容,你哪天不在了,我是拿他当你遗孤还是遗孀呢?”
说完又觉得自己太毒舌,“哎,你瞧我这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开不开的壶都到了提起来的时候,聂铮面色微凛,索性把文件推到一边。
他说:“我们来谈谈正事。”
聂铮这一回,接着的日子,成天忙得不可开交。
《往生劫》即将开拍,童延也即将奔赴外景地,两人在聂铮回来的第二晚才见面,这天,童延也刚从外地上完节目回来,晚上,等到零点后,聂铮才归家。
等聂铮洗漱完,上床,好不容易可以清清静静两个人待着,童延有一肚子话要说。
还记着聂铮为什么出门,童延当然从赵家的事儿问起,“赵老先生还好吗?”
聂铮伸手关了床头的灯,嗯了声,“他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
说起来也悲哀,身居高位的人,老来丧子,连悲痛都成了奢侈,童延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但也没等他宽慰,聂铮问:“戏准备好了?”
童延老实回答:“准备好了,前阵子我闲着,一直在练台词,古装剧对台词的要求挺高。我真是越演越觉着自己差。”
聂铮的看法出乎他意料,“这状态挺好。”
童延:“哈?”
黑暗中,聂铮沉默一会儿,说:“人不知自己不足才真可怕,那等同于没有思考,没有进步……以后,你认为自己差,心里浮躁了,把这句话拿出来想想。”
可能这一阵不好的事太多,童延无故觉着最后那一句像交待遗言似的,他搂住男人的胳膊收得更紧,嘴唇也贴到男人颊边。
接连两场分别,他们已经很久没做那事了,察觉男人呼吸也不那么平静,他抬起腿,膝盖朝聂铮身下蹭过去。
很快,他大腿被男人按住了,聂铮摸了下他的头,温热的嘴唇落在他额上,温和地说:“睡觉。”
也对,古人去了长辈,总要戒这戒那守一阵子孝。童延忘了古人有没有给舅舅守孝的规矩,但聂铮心里不好,不想来荤的,好像也在情理当中。
于是他没再撩拨,也回吻一下男人的脸颊,乖乖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