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时整个上午的毕业典礼落幕,今天剩下的时间都是属于学生们的最后校园时光。
历任教官,包括已经退休的都会现身,和学生们合影。我怀着碰运气的心态折去了军校的家属院,想看看能不能遇见曾教导我,也是对我最恨铁不成钢的教官。
这位教官姓李,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唯有他在抢救里活了下来。他以上尉身份退役在军校训练学生,退休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养老。琉说偶尔能碰见他回学校,背着手到处逛逛。
我沿着小路绕进家属院,带着小花园的的平房一幢挨着一幢,几只黑猫蹿过,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子。
我绕了大半圈,都没看见人影。我拐弯,走近一个角落里的房子时,我前面出现一位驼背的老人,他双手背在后面,走路慢吞吞的。我盯着那个背影看,看了半晌也没认出人。直到老人感知到我的注视,回头看我那张苍老的脸庞出现在我的眼前,和我记忆里的中年人对上了号。
李教官很老很老了,如果我没记错,他如今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他看见我,微微睁大了眼,他饱经风霜的脸上皮肉已经挂不住了,松弛地耷拉,皱纹层层垂下,如同融化的蜡烛。
“教官,你还记得我吗?”
我问。
他很准确地说出我的名字,“冻冬,姜冻冬。”
他缓缓对我招手,要我过去,“怎么不记得?我的本事,就你全部学会了。”
我走到他身边,即将七十六岁的我在他面前,倒显得精神年轻了。“这话你可从没和我说过。”
我笑着说,我还是青年时,李教官没少苛责我。别人拆弹一口气拆五十个算优秀,我拆到手指上全是血泡,还要被他吼着继续。我读书时不喜欢他,谁愿意被吼呢?后来侥幸活下来几次,我感激他。
李教官从鼻腔里出一声哼笑,“你是个没心没肺的,我要是给你好脸色,你能顺着杆子爬到顶。”
我和他一起缓慢地散步,道路上白色的砂石正在阳光里徐徐生辉。秋日的午后,微风,阳光带了暖意。
“教官,你现在还好吗?”
我闲聊道。
“好,好得很,”
李教官回答,他偏过脸,又望向我,“我知道你这些年都遇到了什么。我一直在关注你。”
我受宠若惊,“关注我?关注我啥?”
李教官淡淡地说,“关注你各种事情,包括你收养了个孩子,那孩子是这次的席。”
“小莱啊,他是个好孩子,”
我颔,顺带补充了一句,“我还有个孩子,叫小菜,也是优秀学员噢。”
李教官露出一个皱巴巴的笑,他牙齿掉了好几颗,“你也是个好孩子,”
他说,“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我盯着李教官,他眉间的川字纹淡了许多,与之一起淡去的似乎还有他曾经火爆的牛气,“教官,你人老了,果然慈祥了很多,”
我感叹,“你这么煽情,我多不好意思的。”
李教官眉毛一竖,瞪了我一眼,“混账!非要骂你才舒服吗?”
我忍不住笑。
李教官见我笑,也跟着笑。
我们走到一棵纤瘦的梧桐树下,李教官指了指树后的房子,“我现在住这儿,你以后都可以来找我。”
我说好,目送着他伛偻着背,走向门口。可走到一半,他又停下了脚步。他转回身,深深地凝视着我。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李教官对我说,“那几年……卡玛佐兹其实一直在学校选继承人。她起先只想要指挥作战系的学生。但找不到合适的,她也开始能接受爆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