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赵言卿挽起胳膊,那胳膊健壮有力,看起来不像文弱书生,反倒像是日日操练的武将,和那白皙如玉的面庞相比,多了几分野性和力量之美。
窦太医细心上药,边上药边问他:“刺客之事查得如何?”
“那些刺客都是死士,抓到时都已服毒身亡,很难查到更多的线索。晚辈只能尽力而为。”
赵言卿蹙了蹙眉。
“若是能查到那毒药的出处就好了。”
窦太医喃喃道,不过他也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他上药的手顿了顿,提起了精神,话锋一转:“赵家只余你一滴血脉,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你还年轻,当年的冤屈,你还有大把时间去翻案,何苦总是如此拼命?”
赵言卿默了默,才道:“祖父看起来身子还硬朗,实则这几年大病小病不断,只是还凭着意志撑着。您也为他诊过脉,当知晓,祖父没几年好活了,若是不能翻案,祖父九泉下都难安。”
窦太医叹了口气:“知道你孝顺,你祖父啊,最严重的是心病,我会全力为他调理,也会多开解他。”
“那晚辈就谢过窦伯父了。”
赵言卿郑重道。
朝中没几个人知道,窦太医和赵言卿的父亲,当年的镇国公世子是好友,有着过命的交情。
窦太医当年还未入太医院时,只是一个不知名的郎中,来盛京城的路上被山贼所害,只剩下半条命,被奉命来剿匪的镇国公世子救了,两人聊得很投缘,把酒畅饮,天上地下胡侃。
后来窦太医凭借出色的医术进了太医院,在镇国公世子被敌人偷袭,一只脚踏进阎王殿时,又是窦太医把他救了回来。
宫中是非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见面的时候都不冷不热,公事公办的样子。
包扎好伤口后,窦太医拿出红木食盒,“这是那江家姑娘给我的,你也吃块。”
赵言卿本想拒绝,他不喜甜食,可是话刚出口,就变成了:“那好,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修长如玉的手取出了一块红豆糕,动作优雅地放入嘴里,糕点小巧精致,入口时带着一股清甜,味道比想象中的好。
窦太医连续五日去江茹月那里为她施针,第五日,她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只是不能活动久了。
窦太医的话也一日比一日多,不过多是讲一些乡野趣事,凝香和绿竹两个丫鬟听得津津有味。
讲到江南水乡的美景,大漠孤烟的辽阔,云州美食的可口,钱塘江涨潮时的壮观,仿若大邺朝就没他去过的地方。
就连江茹月也不禁被窦太医幽默风趣的话语吸引。
她也心生向往,可惜,看的最多游记是《九州游记》和《水经注》,只能靠着作者的言语想象一下那些美景,这样就觉得自己好像也亲自踏足那些地方。
第六日,窦太医替江茹月扎完针,又讲了些趣事,临走前,凝香照旧去打包点心给他,只剩绿竹在一旁伺候。
阳光灿烂,三人在院中晒太阳,窦太医道:“天地之大,非老夫这几日的讲述能讲完。若是见识了天地的辽阔,目睹了民生百态,世间万象,心就不会困于方寸之间,看得远了,日后回想今日的困顿,说不定会嗤笑自己为何会为了眼前的小事闷闷不乐。”
状似无意的话,一下子触碰到江茹月的内心。
她苦笑道:“身为女子,日日都是困于这四四方方的宅院,我也想见识一下窦太医所说的壮丽山河,可是,何其困难?困于方寸之间,所思所想也必然都是方寸之事。”
窦太医摇了摇头:“小姑娘,人的一生还长着呢,若是被内心困住,可不就自苦一生?”
又继续道:“粪虫至秽,变为蝉,而饮露于秋风;腐草无光,化为萤,而耀采于夏月。故知洁常自污出,明每从暗生也。”
江茹月明白他的好意,原来这些日子讲那些民间趣事和山河美景,是为了开解自己,不由心中一暖,对窦太医行了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