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让慢慢道:“皇帝弑兄篡位,欲杀我灭口。老雍南王则是怨我阻他的道。这两人应该都派人动了手……但到底是谁,我并不知晓。”
韩允嵘也有问题,便一一问来。他的问题则要缜密很多,但听裴卿让答起来都颇为流畅。
朱伊和韩允嵘这才终于相信了对方。韩允嵘向来内敛,内心再动容,面上也瞧不出什么,而朱伊,则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裴卿让看着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女儿,似是要比对儿子更加的喜爱怜惜。便道:“囡囡,裴晏,跟我回一趟秦州老家吧。我已问过你们的姨母,你们的娘亲葬在我的老家秦州周武县,既然我们一家团聚了,也该回去看看她。”
朱伊和韩允嵘闻言心中都有些动摇,他们俩的确还从未给母亲上过一炷香。
裴卿让又道:“安全的问题不用担心。我这就让玄楚军从晋州撤兵,让最精英的五百人跟着咱们。只要我们不主动接近重镇,别的流民军也不会轻易袭击我们。”
“王府如今也是危机四伏,离开王府未尝不是好事。”
韩允嵘道。这毕竟是魏宁王的地方,若对方真要耍手段,真是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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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映、盛骁率军前来支援以前,北歧关将士踞守高阔的城楼,以弓箭手、枪投手、铁火炮进行远攻为主。
但光是守城不出也不是办法,弓箭和火炮都有攻击距离的限制,瓦刺大军不靠近城楼,就没有办法收效。更重要的是,守城不出,怕是瓦刺会绕过北歧关,进入魏州腹地。
瓦刺都知道谢映狡猾,不会轻易发起进攻,喜欢用计和布阵,他的朱雀阵中阵曾围杀瓦刺王的两个儿子。谁也没有料到,这次他会连北歧关的大城也不入,一上来就带着兵与瓦刺前锋军厮杀。
谢映从眉骨到半边脸都沾满了血,别人的血。身上玄黑的软甲也透着一层猩红的光。长戟的雪亮锋尖绽出一蓬蓬血雨,殷红血线沿着弯曲的刃淌落。
他此时就是一只矫健凶猛的野兽,嗜血的一双眼叫人看了就能吓得两股打战。
主帅的意志是带动士气的关键。谢映的斗志都远非以往任何一次征战可比。加上是突袭,瓦刺的三千多前锋军还未来得及去搬救兵,几乎在一个傍晚间就被屠戮殆尽。
回了北歧关大城,又是一番安排布置,到了三更天,谢映才终于能得稍歇,入睡之前,他取出一枚耳珰,淡金卷莲叶上的粉玺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伊伊。”
他脑中被女子的种种神情所占据,不自觉地就念出了对方的名字,过了一阵,才收起了耳珰,闭上双眼。
……
“带禧贞回裴家祖祠祭祖?”
魏宁王府的北院里,魏宁王面对这突然上门的“亲家”
,心下有些复杂。裴卿让当年也是威名赫赫的人物,有将星之称,魏宁王又岂会疏于耳闻。
但对方成名也不过用了几年时间,魏宁王还未与对方打过照面,裴卿让便英年早逝。
裴卿让道:“不错,我有近二十年未回过秦州老家,也算是告知祖宗裴家香火未断。祭祖之后,他们会再回魏州。”
魏宁王和穆老王妃对视一眼,都知道朱伊是皇帝收养的,生父是裴卿让,但谁也没想到裴卿让能“复活”
。
这简直是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穆老王妃母子忌惮谢映不敢对朱伊出手,这下是“亲家公”
自己要带走朱伊,她自己也愿走。两人巴不得朱伊离开,自然假意思索了一阵便同意。
至于出了王府再遇到什么意外,可就怪不得他们了。毕竟如今的世道乱得很。
朱伊带上了朱绰和朱修黎,还有枢锐营的六百军士。一行人就此出发。
朱伊也算过了时间,秦州在靖州之西,来去一趟,差不多两个多月,也许谢映那时也回来了,他们正好可以重聚。她出发前,便写了信向谢映说明此事。
去往秦州的路上,容萧不时回头看着朱伊的马车。赶路疲劳,朱伊觉得自己近来有些贪睡,时常都是窝在马车里睡觉。容萧自是上前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容萧这一路上已经向裴卿让暗示过多次,谢映是在成亲之前就强占朱伊,非是朱伊的良人,希望裴卿让做主让两人和离。他也不知裴卿让听进去多少。
终于进入秦州地界,却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虽然绕了些路,却没有伤亡。这时得到两个重要消息。
一是魏宁王世子谢映大败瓦刺,魏宁王府如今占着魏州、陈州、梁州、晋州四周,俨然可以划地称皇。
二是靖海王府已攻占秦州首县秦安城,世子颜凤钦暂时坐镇秦安城。一行人便没有入秦安,直接绕行至了周武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