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锡夕见史侍郎进来,赶紧起身道:“下官见过巡抚大人。”
那富态的中年人慢悠悠起身,道:“都知监何枯见过吏部侍郎衔兼巡抚应天等府史纪冬史大人。”
何枯将史侍郎的官职全称念了出来,史侍郎点头笑道:“何大人好,何大人请坐。”
范锡夕赶紧给史侍郎和何枯重新上茶,何枯一张肉脸上的小眼睛笑成一条缝,他笑眯眯道:“本监喝过的,就不必再换了,这茶就很好。”
史侍郎接过范锡夕手中的茶,道:“茶陈了、凉了都得换,再喜欢也是要重新换过的,何大人,你说是吗?”
范锡夕满脸赔笑,一位师爷模样的中年人道:“得月楼点心做得好,不如众位大人尝尝这里白案大师傅的手艺?”
史侍郎点头,何枯笑道:“可有小方糕?”
那师爷连声道:“有的,有的,大人稍等。”
伶俐的丫头们端上来各色糕点,伙计开始唱名:“小方糕、枣泥拉糕、巧果、蟹黄烧卖、糯米三角包,另有船点一份,众位大人请慢用。”
那小方糕蒸的莹白软糯,糕上花纹精细,何枯也不客气,一口一个,一盘糕点八块小方糕,尽数落入他的口中,其他糕点他却一动不动。范锡夕看了那师爷一眼,那师爷赶紧下楼去了。
史侍郎夹了一块蟹黄烧卖,何枯笑道:“九月里我请史大人去楼外楼吃蟹,旧年我吃蟹吃坏了肚子,今年看见那蟹黄就吃不消了,呵,呵呵。。。。。。”
何枯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范锡夕在一旁听得变了脸色,史侍郎面不改色吃下了这块蟹黄烧卖。苏州同知递上来一杯茶,说了一句:“吃不下的就不要勉强,凡事要量力而行,吃撑了难受的也是自己,不是旁人。”
苏州同知,闵梦余,永乐二十一年进士,出自青州闵家。朝中还有一位官员同出自青州闵家,户部尚书闵肇尔。闵梦余的父亲正是闵肇的幼弟,闵肇即是闵梦余的嫡亲大伯。
范锡夕简直想上去堵了这位的嘴,这位平日里口无遮拦也就罢了,这个时候还要语不惊人死不休,是不是想把大家都拉下水才肯罢休。史侍郎笑看了闵梦余一眼,这人又低眉顺眼地退到一旁去了。
那师爷又端了一盘小方糕和一盘大方糕上来,何枯径自把那八块小方糕全部吃了,那大方糕他还是一口都没动。师爷和范锡夕交换了一个眼色,那师爷道:“方才厨房说菜都好了,不如上菜吧。”
何枯拍拍手,一双短粗的手被他拍得啪啪响,他笑道:“可有虫草甫里鸭?”
师爷这次吸取了经验,偌大一整只鸭就摆在何枯跟前,何枯也不负众望,他独自吃着整只鸭子,将能吃的部位拆解入腹。
史侍郎则将松鼠鳜鱼推到范锡夕身前,道:“鱼不错,都尝尝。”
范锡夕喏喏,闵梦余又道:“大人,那虾仁你爱吃吗?不爱吃的话别浪费了,下官爱吃。”
范锡夕用手戳了闵梦余一下,史侍郎笑着将一盘春茶虾仁递过去,闵梦余则站起来嬉皮笑脸地去接,史侍郎坐下之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样物件。
何枯拍一拍手,眯着小眼笑道:“本监吃得下就吃得消,本监吃不下也吃不消的动都不会动一口,闵公子方才多虑了。”
范锡夕眼皮一跳,这太监唤闵梦余闵公子,说明他知道闵梦余和闵尚书的关系。方才的戏言他等吃干净了才还回来,说明他能忍得,这个太监好生难缠。
何枯将鸭架子拆散的骨头又重新拼凑起来,慢悠悠道:“本监还是只吃肉的,若是遇到了那吃肉又吞骨头的,才算是真难缠!”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下一章出没,这就来了。。。
☆、公子如玉
史顺驾好车,在得月楼外等着史侍郎,乌蓬马车隐在月色下的杨柳岸边,五月的天已然热了起来,河边上更是招惹蚊虫,史顺从一个大荷包里拿出一把干薄荷,燃了以后在马车里熏了熏,又垂下车帘子,在车板子上坐好。范锡夕带着一众官僚送史侍郎出来,还有一个富态的中年人站在中间,那人略说了几句,便上了候在门口的一架八抬大轿。说是八抬,一点也不为过,四方各两人,可不就是八抬。
史侍郎上了马车,闵梦余打开扇子,摇了几下,叹道:“这位何太监好大的威风,八抬的轿子都坐上了,感情这是把京城那一套风气都带到我们这乡下地方来了。”
范锡夕伸手拨开他的扇子,压低声音道:“祖宗,您是祖宗,您可省点心儿吧。这何枯是什么人你也瞧见了,是好惹的吗?他在此地留不久,安稳送这位菩萨过了河不就好了,何必要跟他起争执,反倒让他记恨。”
闵梦余收起扇子,笑看着范锡夕,范锡夕跺一跺脚,抬脚走了。闵梦余盯着他的背影,低声道了一句:“愚人,愚不可及。”
史侍郎一路上没有说话,史顺也不敢过问,走了大半路程,史侍郎才开口问他:“你可曾用饭?”
史顺道:“回老爷,用过了,方才吃了半只烧鸡和一碗面。”
史侍郎笑道:“年轻人胃口好,但晚上莫要吃得太过油腻,当心积食。”
见史侍郎起了话头,史顺方道:“老爷,我爹说待三少爷会试过后,他想过来照顾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