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珠不解了,他是第一等见微知著之人,难道没现他如今所做的种种奉承,都是她那些年用剩的吗。前车之鉴证明,一头热得不来什么好结果。
何况她根本不需要拿人手短呐。
这便要走,东边忽快马赶来了一个穿胄的城防值卫。
那值卫见到长公主便下马参拜,献上一个用白绉纱裹着的食盒。
“标下参见长公主殿下。饴然坊出了一款甜霜糕点,言都督特意订了头一屉,命标下快马送来,请殿下尝尝鲜。”
梅鹤庭目光一刹阴晦,抬眼,便见宣明珠眼中的冷淡瞬间卸防,弯起昳丽如丹的唇角。
“替我多谢你们提督,一盒糕点劳他这样费心。”
那样温存美好的笑容,他久已未见。
那年轻的小值卫是个会来事的,呲牙笑道:“我们都督说了,护国寺上香有头香,长江捕渔有头网,殿下得的东西自然得是头一份的。”
言讫,完成差事的值卫抱拳低,又急来急去上马回营。
清风马蹄疾,有人得意,也有人通身的血液都被那阵蹄声踏碎。一旁的姜瑾听到头里那番话,暗叹:公子先失了一城。
言世子自己会花心思,还有伶俐的手下,姜瑾觉着自己不能给公子拖后腿,思量再三,郑重上前一步道:
“殿下,小人有一件重要之事通禀,其实五年前——”
“住口。”
梅鹤庭截断姜瑾的话音。
望着宣明珠亲自拎在手上的锦纱食盒,他呼吸艰涩,明知没资格,可还是忍不住地抓过人参盒,想压在那食盒子上头。
“殿下想吃糕点,我可以订,一日不落一日不重地送到府里都成……”
他的气息促而急,带着困兽式的无理,有几分不得法地望向她,“只求你看我一眼,和我说句话……别不要我的东西,嗯?”
从前,她柔情似水的目光与笑容都是他一个人的,唾手便可得,所以未珍惜。
等他想要了,才现已是曾经沧海。
无法排遣的酸胀在心里头横冲直撞——苦参和蜜糖,好比他与言淮的两端,良药苦口不讨喜,甜蜜小食,却是人人爱吃的。
言淮未必不焦心于长公主的病情,却总能用这样的巧思讨得她欢心。
自己却只会直言逆人的耳,苦药扫人的兴。
梅鹤庭握紧了掌。二十几年循规蹈矩形成的性格,他无法一朝一夕便脱胎换骨,可他愿意改,哪怕颠倒筋骨肉身。
只要她舍他一个机会。
宣明珠却错履一侧身,装着人参的木匣子“啪”
一声掉在地上。
富贵人家寻破头都买不来的珍材,落在街边,连灰尘都没激起几缕。
梅鹤庭定了定,弯下腰,没有碰那人参,屈在长公主身前。
威赫的襕服襞积,匐在绣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