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尉惊得头皮发麻,即刻就要入城,却听下头喊,“武威将军崔宣麾下校尉徐如,率骑兵六十名,奉命入宫。”
宫门尉听是自己人,心下先长松了一口气,立刻道,“印信呢?”
见确实的大司马府的印信,忙回头指挥,“快开宫门……”
又道,“此处有意图闯宫门的乱贼,徐将军助我拿下他!”
那年轻的将军便在马上冷峻的望向刘峻。
四目相对。
那将军缓缓拔出腰间长刀。
宫门尉看向刘峻,指望他就此知难而退。谁知眼前忽就一花,那刀身澄明如练,转瞬便已切断他的脖颈。
其余的守卫见状大乱,纷纷奔向门楼,大喊着,“快关城门——”
然而一切已是晚了。徐仪手下起兵大半都已入城,徐仪杀死宫门尉便是一个信号,他们即刻大开杀戒。楼中守卫先是被李兑灌醉,后又遭遇火灾,还有许多人手被自己人关押起来。接二连三的劫难已剥夺了他的战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北寰门内外已被徐仪清洗了一遍。
徐仪手中长刀比在刘峻脖子上,“你投敌了吗?”
刘峻忙道,“沭阳公主在承香殿,徐妃和舞阳公主在辞秋殿……我虽投降,却并未事贼。今夜入宫是为了救她们出来!”
徐仪道,“天子和太子呢?”
刘峻一滞,羞惭道,“都在贼子手中……”
又扬头规劝徐仪,“东宫守卫比台城严密十倍不止,你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
徐仪收刀归鞘,回头吩咐裨将,“守住宫门。”
随即刺马,带了十来个人急驰而去。
宫城,承香殿。
琉璃点燃了殿内所有帐幔,大火从内而起,转眼便烧透了门窗。
宫娥和侍卫们逃出去之后,才发现不见了沭阳公主,然而无人敢冒着火势闯进去,只能纷纷扰扰的一面呼喊着琉璃的名字,一面拼力救火——又急忙差人去徽音殿里禀报。
然而这一夜宫中起火的并不只有承香殿。辞秋殿的火势比承香殿中更早蔓延开来,此刻宫中仅有的驻军大都在辞秋殿中救火,一时还无人能顾及承香殿。
琉璃跌跌撞撞的赤脚奔走在空荡荡的宫殿里,钗环散乱,衣裙委地。
——明日便是她和李斛的婚礼了。
她本想在大婚夜里杀死李斛,而后自我了结……可是她做不到。她知道自己和李斛武力悬殊之大,她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洞房之后,趁着李斛入睡戒心松懈时下手,才有可能成功。可她已不是个小姑娘了,她很清楚洞房意味着什么。只要想到自己不得不在这个害死她父母的逆贼身下婉转承欢,她便觉着自己就要疯掉了。
她忍不下的,她决然忍不下的。可是她到底该怎么办?谁来教她怎么办……
她靠着墙颓然坐倒,心想若自己就此死去就好了。
她阿爹已不在了,阿娘也已死了。再不会有人来救她,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竟软弱无能到这般地步——她既不能上阵杀敌、守卫她的家,甚至也没有胆量如豫让般自残牺牲,刺杀仇敌。
她像个孩子一样将头埋进膝盖,嘤嘤的哭起来。
她想,明日她爹娘的头七了。她怎么能让她阿娘白死?她阿娘若看到她此刻的模样,又该多么恼火失望。
她得振作起来替他们报仇——她必须替他们报仇。
火势已快蔓延到后殿了,空气灼热,呼吸间肺都在隐隐作痛。
她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来。
她听人唤道,“琉璃——”
随即便是重重的一声响,有人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看到那个人的脸的瞬间,怒火涌上琉璃的胸腔——那是辞秋殿徐妃。
徐思上前拉住琉璃的手臂,道,“跟我来——”
琉璃一把甩开她,愤怒道,“你有那么多机会杀死他——为什么你没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