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阳道“闯关之初,白总管曾提过,入关后人人处于监视之下,若行为不端,必遭处罚。然而如今身处此秘境,恐怕监视者也失去了目标。只需杀了我二人,外出后另编一套说辞,刘昶身受重伤,连脉轮也破了两处,不知内情者看来,必然是遭遇了九死一生的激战。境中这些……咳咳,自可一笔勾销。”
沈月檀道“冯兄之意,莫非是要先下手为强?”
冯阳笑道“你以为如何?”
沈月檀板起脸来“我以为不好。”
冯阳微微一愣。
沈月檀道“实不相瞒,刘昶、刘崇是因奉命保护我,才随同我入关。如今遭遇困境,我岂能落井下石?”
冯阳道“然而若是他二人难……”
沈月檀道“他二人兄弟同心,如今刘昶身受重伤,如断一臂,实力骤减。刘崇若还念着一星半点兄弟情分要救刘昶,也不会在此时难,反倒要借助我二人之力,设法脱险。”
冯阳沉默片刻,叹道“沈公子,岂不闻他人即地狱,人心险恶,无缘无故岂可轻信他人……”
人心叵测,今日亲近的手足,明日栽赃嫁祸毫不手软;今日敬仰的长辈,明日谋图性命亦不留情。沈月檀曾经切身体会、痛彻入骨,何须再由旁人屡屡提醒?
只是……曾由青宗主一手建立的阿兰若堂的子弟,其心性品格俱是精挑细选,性情或许各有不同,原则却绝不会动摇。与其说沈月檀冒险信任刘昶刘崇二人,倒不如说是信任过世的父母。
阿兰若堂原是青宗主悉心打造,作为沈月檀的直系培养的核心力量,无论他做不做宗主,这一点都不会有变。他要取回阿兰若堂,如今就借刘氏兄弟之事开始收买人心,也未尝不可。
这些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故而沈月檀只转过头扫了冯阳一眼,笑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冯兄,我有脱身之法,你信不信我?”
冯阳抬手掩面,再度叹道“死马当活马医,姑且信你一次。不知是什么法子?”
沈月檀道“进去一道商议。”
他也不管冯阳应承与否,便率先折身又进了帘帐之中。
帐中香气清冽,比先前浅淡许多,却仍是凝而不散,深嗅一次便渗入五脏六腑,化为融融暖流滋养心脉。
刘昶被抱到软榻上,周身盖得严实,唯有一张脸露在外头,如今面容恢复了些血色,呼吸绵长,睡得十分安稳——显然已脱离了险境。
刘崇坐在地上,手臂横过兄长头顶,只失魂落魄垂目凝望,仿佛身外万物都再难入其眼中。
沈月檀在十余步开外停下来,柔声道“刘崇,令兄暂无性命之忧,待明日我再设香阵,温养几次,迟早能醒转。只是空等无益,我约莫有个脱离困境的法子,倒不如试一试。你意下如何?”
刘崇神色怔然,仿佛心如死灰,然而待沈月檀问时,他仍是缓缓抬起头,肃声应道“沈公子何出此言?卑职与兄长本就奉少宗主之命,随扈公子,鞍前马后本就是分内之事,但凡公子下令,无有不从。”
他小心翼翼收回护住兄长的手臂,站起身整理衣衫,抱拳行礼道“卑职先前失态,多有得罪,请公子……恕罪。”
沈月檀肃容道“乍逢惊变,非你之过。然而轻重缓急不分,以至出言不逊,非阿兰若武士所为。你言行失状,待此间事了后,自去请罪领罚,方不负阿兰若之名,亦不辜负……青宗主的心血。”
刘崇愣了愣,眼神转为清明,隐隐露出感激之色,低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