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快乐地咧开了嘴巴。那时我看到四哥的牙齿非常洁白。他摊开手说
“进来吧。你看看,这是俺自己侍弄的园子。你对这片园子也许还不太熟悉,你不知它原来是个什么样子哩!”
肖潇说“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一片刚长起来的葡萄树,是你们重新经营起来的。”
她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我,嗓子稍稍压低了一点儿。她在说“你是个不动声『色』的人。不过那时候我就明白,有的人可以把他的力量深藏起来。你走了以后我在想,也许你会做出什么让人吃惊的事儿来,瞧这会儿,成了真的……”
二
我现肖潇一丝都没有变化。她还是显得那么轻松、安静。她整个举止都自然、熨帖极了。进了茅屋后,她好像并没怎么仔细端量四周,而是很快与鼓额、肖明子、万蕙他们熟悉起来。我觉她跟肖明子谈得特别多,她说他与自己同姓,真像她的弟弟。肖明子也很喜欢肖潇,短短的时间里他们真的像姐弟俩了,一会儿就忙里偷闲地小声说上几句什么。肖潇握着肖明子脏乎乎的巴掌,问他这样那样的一些话。肖明子咬着舌头,把鼻子蹙起来——他愉快时总是这样子。
肖潇吃了我们亲手种出来的葡萄,说“真甜。这是我今年吃过的最甜的葡萄。”
万蕙说“你们园艺场里不也有葡萄树吗?”
“它们长得不好。我想那是因为果树挡住了阳光。你们的园子才是专门长葡萄的。”
拐子四哥大笑。他在屋里一拐一拐地活动。万蕙见男人高兴,就拍着手
“多好,多好哩,你这闺女——四四方方的一个大闺女啊!”
我被她这句话逗乐了。我端量了一下肖潇,现她长得的确方方正正。文雅点儿讲,她就是那种极其端庄的姑娘。她不像上次见面时那么苗条,好像丰硕的秋天使她微微有一点儿胖了,但绝不臃肿。她匀称,也很结实。
吃饭的时候,四哥非让肖潇喝一点儿酒不可。肖潇怎么也不喝。可是万蕙竟然那么固执地站在男人一边。
“好闺女,喝吧,这是瓜干酒,好哩。”
我不想让肖潇喝酒,因为我觉得这是强人所难。但后来不知怎么我也跟着劝起来。肖潇于是就端起一个拇指大的小玻璃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鼓额在一边说“一点儿也不辣……”
她把肖潇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肖潇『摸』了『摸』她鼓鼓的脑壳说
“你长得真有趣!”
“就是丑吗?”
肖明子拍了一下鼓额的屁股,说
“最丑了!”
鼓额有些恼。肖潇就小声对肖明子说“男孩子可不能那样拍。”
说过后就把他们两个一下子揽在了自己胸前。万蕙拍着巴掌笑了,说
“啊哟哟,大姑娘家,啊哟哟……”
四哥愉快地搔着头皮。
肖潇穿了做工极其讲究的西装,口袋上还装饰了红『色』的绸布胸花。我一点儿也没觉得她跟我们的破茅屋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只觉得我们的葡萄园里就应该有肖潇这样的客人。
饭后我领她参观了办公室。我有这么一间办公室,她说真是想不到。风沙被我们隔在外面,这里是我自己的一方安静天地。我这张又大又平滑的写字台特别引起了她的好奇。她抚『摸』着,一会儿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真美……她像自语似的说
“这儿多好。我想你才没有必要跟那么多人在城里挤呢。”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觉得有好多话一下子被她撩拨起来。那些话头儿一经提起就难以终止,只不过我们现在都不想说那么多。这让我想起了几年前的初遇,想起了那时的讨论。这会儿我们站在一起,简直是在一瞬间领悟了很多。我想我们今后的交往彼此都不会失望的。我想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