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恒不知道永泰银庄是什么,略略皱眉。
“其实就是存银凭证。”
阿南简短解释道,“永泰的铺号到处都是,银子跟流水似的从海外进来,因此前两年由永泰的总掌柜打头,各地大商贾们推举他家建了个银庄。现在各地行商,再不必带着大额金银出行了,就拿着这个——”
她说着,晃了晃手中的残片,道:“譬如我在顺天的永泰号里,存十两银子,就能拿到一张这种银票用以证明,然后就可以到各处通兑。无论是应天、大同还是杭州这边,只要看到永泰号的铺面,拿出银票就能拿到钱。”
差役们也点头道:“是,方便得很,如今江南官场和民间有大额银钱来往的,都用这个了。北方天子脚下,可能还少见些。”
永泰号。海外贸易发家。
朱聿恒不动声色地瞥了阿南一眼。
“是呀,永泰号信誉很好的。”
阿南却漫不经心,并未察觉到他的探究,见没其他要紧东西了,她便起身道,“如今最要紧的,是把娄万找到,看看这场火、这些银票,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了巷口,和囡囡家同租一院的邻居都遭了灾,只能躺在街边屋檐下过夜。有的抱着自己抢出来的仅剩的一点东西满脸仓皇茫然,有的抱头痛哭,一时场面惨不忍睹。
囡囡正在邻居婆子家,被一个不停抹泪的中年妇人抱着坐在门口。看见阿南过来,囡囡低低叫了声“姨姨”
,妇人忙抱着她起身,向阿南和朱聿恒低了低头。
婆子介绍说:“这是囡囡她二舅妈。她二舅借伞去了,待会儿就把囡囡抱回去。”
阿南见妇人看来颇为敦厚,便向她点了点头,问囡囡:“你去过二舅妈家吗?”
囡囡点点头,她一夜哭叫惊吓,神情有些恍惚:“我常去的,以前阿娘说我还小,出去撑船都不带我,二舅妈就会接我过去,和表哥们一起玩……”
听她这样说,阿南点了点头,看着囡囡的神情欣慰又黯然。
“可是,我、我娘呢……姨姨,我娘呢?”
她扁了扁嘴,已哭得红肿的眼中,又涌满了泪水。
二舅妈拍着囡囡的背,泣不成声。
勉强定了定心神,阿南问:“囡囡,你爹昨晚去哪儿了?”
“我……我不知道。”
囡囡哭着说,过了一会儿又摇头,“我知道、我知道,阿爹肯定是去赌钱了。阿爹回家的时候拿了很多很多钱!”
阿南知道她指的钱,就是那叠银票了,便问:“那你爹拿了钱回来,怎么又不在家了呢?”
囡囡抽泣着,努力回想:“阿爹下午出去了,一直没回来,阿娘和我一起睡着了。后来我爹回来拍门,我就被吵醒了……阿娘去开门,问阿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阿爹没说话,也没进门,把东西塞给阿娘,就走了……”
阿南皱起眉头,又问:“然后呢?”
“然后,阿娘拿着东西说这是什么呀,她点了灯一看,吓得叫了一声,说这么多钱!我就问阿娘,这是纸,不是铜钱啊,阿娘却让我赶紧睡,我就闭上眼睛朝里面睡了,听到阿娘还说,怎么都打湿了呀……”
一个赌鬼,半夜忽然不声不响给老婆带来一卷打湿的银票,这事情,简直诡异。
阿南与朱聿恒对望一眼,情知这叠银票肯定有问题,只是囡囡是个小孩子,又在睡梦之中,许多细节也无从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