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台十分古老的电脑,方方正正的TFT屏幕只有19寸,不论是氧化黄的塑料壳还是机箱上积满灰尘的出风口都在诉说它的古老。更重要是,在indos1o早已面世的时代,这台电脑上还在运行indosxp,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古董。
刘永乐双击桌面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图标,调出一个界面粗糙的软件,随便点击一下界面左列以时间命名的文件名后,一副水文地图跳出。
刘永乐指着雷州半岛沿岸附近的红色圆点问陈相,“数数这些点一共有几个。”
“31。”
陈相机械地答,丝毫猜不到下一步的内容。
“很好。”
刘永乐语气轻飘飘的,像在糊弄小孩子。接着,他把鼠标指针移到界面右下角的文本框中,输入一个字符T,然后按下回车。
“看懂了吧?红点代表浮标站有回传数据,数出来红点有31,就打一个T;比31少,就打一个F。”
“然后呢?”
陈相对向刘永乐满意的目光问。
“然后?然后就是每隔3小时核对一次,每天8次。上长白班管早9点到晚6点的,上夜班管晚9点到早6点的。”
刘永乐抬眉答。
“就这?”
陈相感到不可思议。
“就这。”
刘永乐摊手,“剩下的时间里,有人找你跑腿你就去,没人搭理你你就爱干嘛干嘛。”
陈相保持惊异的神情,目光没有从刘永乐脸上移开,“这也太无聊了吧?”
“无聊?”
刘永乐也吃惊,露出费解的神情,“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这个活计要是分给我,我做梦都要笑醒。”
刘永乐离开后,陈相面对古董电脑愣了好久。当初应聘这份工作的时候,又是笔试,2小时答5o道专业题,演草纸都不够用;又是面试,就着几页自我介绍把所有候选人都问得说不上话来;又是政审,要找十几个人为自己说好话并被查祖上三代。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pk掉竞争对手来到这里,只为做一个两位数的目视计数,并轻点一下键盘上的T。这还真是应了那句夸张话:面试造航母,工作拧螺丝。
快到8点时,逐渐嘈杂起来的走廊和隔壁会商室里刺耳的音响声打断陈相的感慨。他望着那些夹着笔记本来去匆匆的身影,逐渐冷静下来。之所以会产生被大材小用的不甘之感,完全因为他还是一名清澈愚蠢的大学牲。实习期的工资是死的,如果喝着茶唱着歌和脚不沾地挣得一样多,那他肯定选择前者。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陈相过得十分悠闲。每天窝在那台古董前,一边享受刘胖赏给他的夏桑菊,一边看他心心念念的编程书。从古老的c,到经典的net都有所涉猎。
不光啃书,还乐于实践。他写了一个几百行的简易程序,把他唯一挂念的拧螺丝的活计交给机器来完成。自那以后,他连红点都不用数了,成为全办公室最潇洒的人,别人忙碌他吃雪糕,别人熬夜他睡觉。
1o月,一场强冷空气为汛期画上句号。早上,在休息室里安睡了一夜的陈相伸着懒腰走进值班室,遇到等在他工位前,面色凝重的刘胖。
“你昨晚上哪里去了?他们说一整晚都没看见你。”
刘胖问。
“睡觉啊,还能到哪里去。”
陈相走到桌前,端起茶缸把隔夜水一饮而尽,心说那帮大忙人终于注意到他这个小透明了。
刘胖的脸色更难看了,“你睡一整夜?数据没核对?”
“核对了啊,睡觉又不耽误核对。”
陈相得意地欣赏一番刘胖的焦虑和不解,把他自动化拧螺丝的程序调出来给刘胖演示了一番。
“经过2个月的测试,准确率1oo%,o延迟,o故障。我觉得之后可以把这好东西推广一下,解放双手。”
陈相说完,静静等待刘胖的惊喜和表扬。只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解放至少两个劳动力,把自由的灵魂从无意义重复劳动中释放出来。这在那些拥抱技术注重效率的科技公司内稀松平常,但在眼下这个落后而僵化的单位里,堪称壮举。
可他没等到刘胖把苹果肌堆到脸颊外的笑,等来的是狂风骤雨般的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