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院子,佟淑兰又回头想了一下,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当了皇上的四四心里想什么,以前就没有摸清过他肚子里的九转十八弯(事实上,是某人懒得去猜,猜人心是很累人的一件事情,而且还未必猜得中。),现在更是连见一面都麻烦。本着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佟佳氏淑兰最终决定,见机行事,能少说就少说,能不说就啥都不说。这些年来,某人在人际交流,说话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或者说是在拍马屁方面有了明显的提高。只是每次都好累人哦,要死太多的脑细胞,从好的一面来看,不用减肥,据说用脑过度的人,一般都胖不起来。但是,把自己看的书,学到的知识用在这种地方,实在是……正当淑兰因为皇后的话而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宫女报说是齐妃娘娘到访。这些年李氏往淑兰这里倒是跑得挺勤快的,或许是钮祜禄氏她们和李氏年龄有差,说不上话,而她的对头年贵妃已经死了,她也寂寞。又或者是佟淑兰膝下犹虚,却又身世显赫,为了弘时,与佟淑妃交好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齐妃常上门闲磕牙。佟淑兰站起来迎了出去:“姐姐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妹妹我也是刚从皇后那儿回来。”
“哦?皇后有说什么吗?”
“还能说什么,总是担心皇上的身子骨儿,怕他太累了,让我们劝着点儿。咱们跟在皇上身边那么久了,他是个什么性子,我们能不知道?连皇后的劝他都听不进,又怎么会听我们说。就怕说着一个不当,反而惹恼了圣上,妹妹我正为这事儿烦着呢。”
李氏忙安慰性地拍了拍淑兰的手:“妹妹不用心烦,皇后让我们劝,我们就劝劝,圣上不听,我们也没法子。不提这档子烦人心的事儿,我今儿个来是来告诉你,皇上把先皇设的海禁给解了!”
“那是好事儿啊。”
“可不是嘛,最近来了一艘洋船。”
说着,李氏故作神秘地靠近淑兰的耳边:“听说船上还有一个金头发的洋女人。”
“怎么可能?”
佟淑兰是真的惊讶了,“根据书上记载,沿海的渔民最忌讳的就是船上有女人,他们认为船上有女人,出海会倒大霉的。”
历史上也没有记载过雍正年间有欧洲的女子远渡重洋到大清啊!齐妃耸了耸肩:“据说皇上打算在寿宴上接见这批洋人。”
“刚刚没有听皇后提啊。”
“很快消息就会来的。”
李氏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听说那个女人穿的衣服,袒胸露乳的,前面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简直就是伤风败俗,摆明了就是要来勾引皇上,要是皇上真的把她收入后宫,还不天翻地覆。”
“这好像是皇后娘娘该担心的问题,皇上要是真的要收一个女人入宫,哪有我们说话的地方。”
“话是这么说,可……”
看到佟淑兰不上心的样子,齐妃叹了一口气:“妹妹,我们都已经不年轻了!皇上的恩宠还能留多久?当今皇上已经算是很长情的人了。我还好,我是担心你,没有一个阿哥,老来……趁着皇上还宠着你,要抓牢啊!”
“姐姐有心,淑兰铭记。”
佟淑兰知道齐妃是好意,只是这种事情不是由一个人可以决定的,特别是在皇宫这种地方,更是复杂。果然没两天,皇后下了懿旨,要筹备圣上的寿诞,遵从圣意,因为有洋客人,所以尽量把寿筵办得洋气一点。洋气一点?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佟淑兰翻了翻白眼儿,怎么个洋气法儿?是要弄个自助餐,男人西装革履,女人鲸鱼骨架的,还是一对对排着跳宫廷舞?佟淑兰把《希茜公主》那场定婚宴的跳舞场景换成男方身穿大清圆领长袍马褂的官服,女子穿着直筒旗袍,踩着盆子,跳华尔兹的情景,实在是太恐怖了!不是她爱多想,佟淑兰可以肯定,这次的寿筵,自己是逃不掉的,皇后一定会找自己出谋划策的。这就是老人常说的,‘财不可露白’,虽然此‘才’非彼‘财’,但结果是一样的,一样会带来麻烦的。筹备寿筵果然没两天,乌拉纳喇氏就把佟淑兰召到‘上下天光’,看样子皇上并不打算回宫办宴,而是想在圆明园接待客人。“淑兰,你对这次的寿筵有什么想法?”
皇后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询问。“这……皇后抬爱,淑兰没有任何办宴席的经验,真的不知道该给什么提议。”
这皇上的寿诞,皇室肯定有一套自己的讲究,哪是她能够乱来的。乌拉纳喇氏看出了淑妃的顾忌,一笑:“我也不是让你全权负责整个宴席,这种事情内务府的人拿手。因为这次有洋客人,皇上想显示自己的善意、随和,所以不想弄得太正统了。我叫你来,也就是想要你出点点子,看看怎么办既显了体面又不会太拘束。论洋文化,你可是比我知道得多。”
“若论洋文化,皇后娘娘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佟淑兰好笑地问。“谁?”
乌拉纳喇氏探了探身。“郎世宁,那个伪神父,真南匠。听说最近皇上还封了他一个正三品呢。”
帅哥啊,自从几年前的热河一别,几乎都没怎么见过面,就算撇到几次,也都是他来圆明园监工设计园子的扩充工程,连话都没有说上过半句,不过想来,他的中文交流应该不会再需要翻译了吧。“他可是货真价实的洋人呢,妹妹哪敢在真人面前班门弄斧啊。要是皇后娘娘想要让皇上惊艳,把一班文武大臣都看傻眼,那妹妹我倒还能应承。”
“又嘴贫。”
乌拉纳喇氏笑开了。“不过你说的也是,问问郎世宁是个不错的主意。来人,宣郎世宁晋见。”
顺便还叫了内务府的几个操办的总管。两人又闲磕了一会儿牙,郎世宁来了。再看现在的郎世宁,经过几年朝堂的磨练,他的脸不再稚嫩,身上涌出了成熟男人的魅力。郎世宁一直低着头,远远的就停住了脚步,很标准的甩袖子,单膝跪倒给皇后请安。看着已经完全大清朝臣的郎世宁,佟淑兰暗自表扬自己,看她,多明智,几年前在热河的时候抓住了机会,要是等到现在,再想要郎世宁行吻手礼?打死他都不敢!“赐坐。”
“谢娘娘。”
郎世宁挨着几个大臣,腰直挺地半坐在椅子上。“郎世宁,这次适逢皇上寿诞,又有远洋来客,按照圣上的意思是礼遇。你是过来人,你倒说说,怎么做双方都不会失了礼数?”
问完,乌拉纳喇氏又特意看了下首的佟淑兰一眼,满眼的笑意。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想起了几年前热河诚亲王府邸发生的‘吻手礼’事件,两个当事人可都在场呢!郎世宁忙站起来,弯腰拱手:“回皇后娘娘的话。自下官到大清以来,受先皇和当今皇上礼遇备至,臣感激涕零。臣自愿请旨,事先拜访,向他们讲解大清的礼数。有句古话说得好‘入乡随俗’,下官以为他们远渡重洋,想必是和臣当时的想法一样,见识不同的风俗人情。下官斗胆,若娘娘太过迁就访客,反为不美。”
旁边立刻有人站了起来:“郎大人所言甚是,臣亦有同感。”
乌拉纳喇氏想了想,又转头看向佟淑兰:“妹妹你的意思呢?”
“郎大人,现在你已经能灵活运用筷子了?”
就淑兰记得,洋人的杠杆原理学的都不怎么样,好像到中国吃美食,筷子是他们最大的困扰。“淑妃娘娘一语惊醒梦中人。”
郎世宁再次弯腰。“不如以满蒙的方式办这寿筵,不知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说着佟淑兰又转身面向皇后:“臣妾记得书上有记载,西式用餐的方式也是用刀把肉切成一小片一小片食用的。这样就免了客人不会用筷子的尴尬。”
乌拉纳喇氏转头看了看在座的各官员,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异议,因此拍板定案:“那就这么办了,你们下去准备吧。”
看到皇后下了懿旨,佟淑兰暗咐,看来这烤羊肉、烤牛肉、烤乳猪都有着落了,只可惜,罗宋汤是俄罗斯,也就是现在的罗刹国的美食,虽然以前听人说,这道菜做起来简单,可佟佳氏淑兰却从来没有尝试过,所以她还是只会吃,不会做,更气人的是,连抄菜谱的地方都没有,让她有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叹。越接近皇上的寿诞,后宫越热闹,对远渡重洋的洋女人的关注也越热烈。也许是因为这是开放海禁后第一艘远洋船只,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有洋女人踏足大清,要知道以前来的绝大部分都是传教士。无论是女人和女人的攀比之心,还是期盼,期盼着这艘船带来什么新奇玩意儿。随着这批洋人进入京城,住进迎宾馆,后宫得到的消息更多了,他们是来自大英帝国的使臣,让后宫女人安心的消息是,那名女子是大使夫人,也就是已婚身份。因此对这位夫人,全京城的夫人们少了一些敌意,多了一些好奇。她们最多是听自己的夫婿谈起过罗刹国的女人是金发碧眼的,真正亲眼见过的,还真没多少人。另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就是,在邀请这批人参加寿筵之前,雍正皇帝准备在正宫与皇后一起正式接见使团,特恩准佟淑妃和李齐妃殿上作陪。一时间后宫轰动,人人羡慕,李齐妃是洋洋得意,皇上果然还是念旧的人。要重新做衣服,重新定首饰,双鹤斋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