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七眼巴巴地等了半日,没等来太子殿下,却等来了曹刺史,道筵席已经备好,就等着太子殿下赏脸。
贾七无法,只得跟着他去了后花园。
接风宴设在曹府后花园中的香雪楼中,两层楼阁四周遍植白梅,梅林中每隔数步便有一个石灯笼,此时都燃着灯火。身着白色广绣罗衣、梳着高髻的美貌婢女手捧盘盏酒壶,在桃林中穿梭,有如月宫仙子一般。
贾七道:“曹使君颇得雅人深致。”
曹刺史满面堆笑:“殿下谬赞。”
说罢将太子延入楼中。
这座楼阁面阔五间,进深四间,从外面看是两层,走到里头一瞧,第二层却是掏空的,抬头一望便是棋盘格平闇,绿底上用金漆描出缠枝花纹,宛如织锦一般。
木楼构造精巧,装饰华美,贾七又称赞了一回,曹刺史见他并无愠色,心下稍宽。
使团中的臣僚们一见“太子”
,登时面面相觑——贾七随侍太子左右,许多人都认得他,绝不会将他错认成太子。
群臣不知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为官者大多有些城府,他们见五皇子、林待诏等人气定神闲,便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众人寒暄已毕,依次入了席。
曹彬拍拍手,顿时丝竹大作,婢女们捧着食具酒器鱼贯而入。
贾七如坐针毡,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曹刺史与其他前来祝酒的官员,一边不时向楼外张望一眼。
曹彬始终留意着“太子”
的一举一动,见他这神色,心下便有了计较。
酒过三巡,他放下酒杯,拍了拍手,席间伺候的婢女退出楼外,乐声亦戛然而止。
众人正纳闷,忽听楼外梅林中传来飘渺乐声,待循声望去,隔着水晶珠帘,却见十数人款步穿过梅林向楼中走来。
来人有的捧着酒壶,有的抱着琵琶、箜篌等乐器,个个身穿刺绣衣裳,外罩轻纱薄衫,一阵风吹过,轻纱飞扬,和着雪片般漫天飞旋的花瓣,真如谪仙人一般。
待他们穿过帘幕走进楼中,众人打眼一瞧,才发现这些人都是姿容不俗的少年,大多只有十五岁上下,身量还未长足,只有走在末尾的一个格外高些,身形也比前面的魁梧些。
贾七自打那些少年走近,心脏便如肋骨一般通通直跳,待看到队尾那人,差点没将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
贾八瞅了兄弟一眼,薄施脂粉的脸颊顿时涨得通红。
贾七找来找去没发现太子殿下,既担忧又有几分侥幸,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几乎坐不住。
曹彬将“太子”
目瞪口呆又火急火燎的神情尽收眼底,错以为他这是急色,心中不由得意,真是不枉他大费周章搜罗来这些绝色少年,便即命他们入席伺候。
二十来个少年斟酒的斟酒,奏乐的奏乐,还有五六人随着乐声轻歌曼舞。这些少年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声音清亮,身段曼妙不输女子,更比女子多了一分难以名状的情致。
席间不乏惯风月的,不由看得怔了,心道这姓曹的当真是阿谀逢迎的一把好手,难怪能将薛鹤年和今上笼络住,在这庆州作威作福,过得如皇亲国戚一般逍遥。
也有刚直清高些的,对此等行径十分不齿。
沈宜秋仍是以林待诏的身份示人,宴会上便与流外官一起坐在末席,她看到了贾八,却找不到尉迟越,心中忐忑,奈何尉迟渊的座席离她太远,两人连交换个眼神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她忽听耳边有人轻声道:“林兄……”
她转过头,却是宁彦昭,只见他双颊微红,眼中有三分酒意,目光略有些迷离。
两人同为翰林待诏,座席自然也在一起,只是她心中记挂着太子的事,方才入席时只是心不在焉地向他作了个揖,便只顾盯着曹彬等人。
宁十一郎心思敏捷,她和太子等人离开不久便发现了端倪,今日好不容易重见,他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她。
他想与她搭话,却又忐忑踌躇,不知如何开口,此时借着酒意终于鼓起勇气。
沈宜秋道:“宁兄有何见教?”
宁十一迟疑了一瞬:“这两日不曾见到林兄,林兄可好?”
沈宜秋点点头:“有劳垂问,小可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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