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为了牵制欧阳子偕,我便将只有五虽多的小念秋带回了北明宫抚养,而和她几乎有着相似命运的苏朵儿现下不知是何模样,虽苏行云叛乱,却总算尚未犯下什么大错。想到这里我轻笑着说道:“原来是念秋郡主呀,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怎么不见朵儿郡主?”
听到这个名字,念秋从见到我的喜悦情绪中一下子仿佛坠入了无边的悲愤之中,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好一会儿才闷声答道:“朵儿姐姐和皇上在一起呢,两人很久不带我一起玩了。”
听到这里,我眼角似乎跳了一下,苏朵儿,听名字就带着南方特有的婉约气息,一听就是那柔情似水,撑着油纸伞身着阮烟罗,青花粉底的绣花鞋踏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烟雨朦胧中回身对你微微一笑,绰约多姿。昔日的孩童如今均已长大成人,我不会忘记那年中秋心儿对苏朵儿的好,虽大多数时间我是没有办法和时间亲自照顾心儿的,可多少也从内侍宫女口只得知,心儿自来是待苏朵儿与旁人不同的。那时的我只单纯的以为都是孩子心性,如今想来,当初倒真是我大意了。
尽管思城一直拿那种小白兔一般的眼神看着我,可我终究还是没有带他回沈府,只因我还有别的事要做。顺着宫道慢慢的走向娘亲所居的关雎宫,心儿虽仍然宿在长乐宫中,大多数时间却爱待在这里,这里不仅有很多娘亲的丹青,还有着很多有关父皇的回忆。长乐宫更是多年如一日的保持着原貌,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儿时,只要我走进那宫门,一切都还停留在原点。
绕过中庭,看到园中立着不少的人,一个看似十八九岁,很是激灵的内侍远远的便看到了我,小跑着到我面前,跪倒下去说道:“奴才见过南宫夫人。”
本来只是一个清秀有加的小内侍,虽看上去有几分激灵劲,可他对我的称呼还是让我觉得这小内侍不简单,不免上下的多打量了几眼才问道:“你倒是知情识趣,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奴才小得子。”
说着伸出手腕来要扶我前行。
我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内侍服,将手搭在了他腕上说道:“看来顺喜对你很放心,这大总管的位置都给了你了。”
“回夫人,奴才是顺喜公公一手调教的,服侍皇上十年了,前年公公大病了一场,才扶持奴才接替了公公的位置。”
这小得子似乎将顺喜会揣摩主子心思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虽聪明却聪明的恰到好处,不会觉得的愚鲁,又不会显得过于狡诈,这种人,天生适合做奴才。
第二百六十七章世间安得双全法(上)
花厅之中,一身暗红色便服的心儿正认真的在描画着什么,身旁一袭水蓝长裙的年轻女子浅笑盈盈的看着心儿的背影,手上不停的研磨着墨。如我所料想,苏朵儿出落的比念秋还要好,亭亭玉立,温柔的如同江南的水一般,那是一种你效仿不来的似水柔情。
我不动声色的问身旁的小得子:“皇上身旁的那个是苏国的郡主吗?”
“什么都瞒不过夫人,那确实是苏国的朵儿郡主,每次皇上到关雎宫来作画,这位朵儿郡主总是陪在左右。”
小得子小声的答道。
总觉的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要会会这个朵儿郡主,不知和十年前未丧母时的她有没有差别。内力深了,走路步伐声音自然也就无比的轻巧,而小得子身姿伶俐,走路发出的声音自然也是不大的。花厅中和十年前一样,却又不完全一样,除了挂着很多娘亲的丹青,还有很多是我的丹青。心儿似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苏朵儿则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心儿身上。
抬起手掌示意小得子不必出声,我慢慢绕到心儿身旁,最先发现我的是苏朵儿,那眼中片刻之间闪过的震惊中带着一丝丝的怨毒,不过很快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温柔似水,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后,苏朵儿果然没有再出声,往后退了一小步,空出了心儿身旁的位置。从描金龙纹的墨匣中取出一只新的墨锭慢慢研磨起来,心儿手中所绘的丹青同样还是我,不过不再是一身锦衣宫装的我,而是洗尽铅华,白衣素服的我。
心儿画的很认真,似乎是自顾自的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一般,不得不说,心儿绘画的天赋大概是遗传自父皇,世人眼中的我是高高在上,权倾朝野的长乐长公主,市井之中也有不少人描绘过我的画像,多数都是雍容华贵,甚至眉峰凌厉,而心儿笔下的我总是在温柔的浅笑着,温馨可亲近。
“朵儿,你说朕是不是不如姐姐长的英气?”
停下手中的笔,心儿轻轻吹了一下兰花宣上未干的墨迹。
我转身看了一眼苏朵儿,苏朵儿也正在看着我,更我对视了一下,立马便转开了眼答道:“长公主长相是极为柔媚的,不过长公主自身的气度长长更盖过她本来艳丽的容貌,是以看起来比皇上要英气几分。”
心儿小心的伸手抚上画中的我的双眼,轻轻叹了口气道:“朵儿你不知,姐姐于朕不只是姐姐,她更像是慈母,严父,或者更像是天。似乎这个世上只要有姐姐在,便是最安全无虞的。所以,十年前得知姐姐将朕自己丢在这个世上时,朕的天就塌了。要是可以,一切还能回到儿时就好了,烟雨庄中有月尘哥哥和姐姐,一切都还是那样好。”
我伸手抚上心儿的发,轻轻的笑道:“傻孩子,都多大了还有那样的想法?现在的你是一国之君,是大祈无数百姓的天。”
没想到我就站在身边,心儿惊讶的长大了不算大的小嘴,像儿时般将身子倚靠进我怀中,双手环住我的腰撒娇道:“心儿再大,姐姐永远都是心儿的姐姐,心儿在姐姐眼中也永远都是孩子不是吗?”
“唉,这些年姐姐不在你身边,就连大婚这样的事都晚了这许多年,如今,也该是筹备的时候了,你怕是历来史上最晚行大婚的皇帝了。”
我说这话一半确实是真,另一半却是为了试探两人,果不其然,心儿看着苏朵儿的眼神似乎有些其他的深意。我却没有点明,也没有再过多的说一些大婚的人选,淡淡的转移话题说了一些别的便也就离开了。
是夜,冬季不下雪的曲城是干冷干冷的,尤其是这样的夜晚似乎更加的冷涩起来,我身上裹着厚厚的黑色斗篷,从头到脚的将自己包裹了起来。自从严洛和尹玉泽都各自回了明国和苏国后,兰台宫中如今住着的便是苏朵儿,念秋,以及严洛和莫愁的女儿,只有十岁的严青鱼。此刻的我便坐在正对着苏朵儿住处的严青鱼的屋顶上,虽然中间都有垂花门和抄手回廊做了隔断,可这宫殿的正殿都是极高的,所以能将苏朵儿园中看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