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衛行色匆匆,裴皎沒有留下,無論他們什麼時候找到裴晉,都與他沒有關係。
第二日裴晉果然沒有出現,說是胳膊受了傷,不能拉弓,至少要休養兩天。
裴皎跟在裴修身後裝模作樣的去探望,太醫正在上藥,裴晉白著一張臉,雖沒有疼的大喊大叫,但明顯能看出來在強忍,當著他們的面才沒有把房間砸了。
他們之間的賭約自動作廢,裴晉不甘心,卻不敢繼續賭,他生生浪費了三天,裴麒已然立於不敗之地。
至於舅舅的事,只能另想辦法。
裴晉非常暴躁,他本可以贏,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保住舅舅,如今什麼都沒了。
該死,要不是那隻狼崽子,他也不至於這般狼狽,裴昭裴紹那兩個暗地裡肯定在笑話他,可恨,可恨至極!
最後裴皎「誤打誤撞」射中了一隻狐狸,算是沒有空手而歸。
中間蘇承有好幾次湊過來,想幫裴皎打獵,熱心腸的要教他,被裴皎拒絕,蘇承也不惱,裴皎不理他,他就自言自語,話里話外都是關於太子,裴皎只當聽不懂。
回程途中,蘇承再次過來,想同裴皎一起用膳,他記得去獵場的時候,太子每每都會來尋六皇子,回去應該不會例外。
果然,就在他剛跟裴皎打完招呼,太子讓人拎著食盒走了過來。
蘇承拱手問安,裴麒掃了他一眼,沒有理會,揮手讓人擺膳。
「小六,今日有你最愛吃的糖醋魚。」
裴皎搖頭拒絕:「我帶了乾糧,皇兄自己吃吧。」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塊餅,是昨夜皇帝設宴剩下的。
裴皎當時拿了不少,足夠填飽肚子,他從小就吃別人剩下的,不覺得丟人,更不覺得難堪,只要能活下來,吃什麼都無所謂。
「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只吃這個怎麼行?」裴麒坐下:「再這樣,皇兄可要生氣了。」
裴皎見裴麒冷臉,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看看桌子上的菜,又看看裴麒的表情。
「怎麼,不願意跟本宮一起用膳?」
蘇承在一旁彎著腰,額頭上漸漸出了汗,太子沒叫起,他根本不敢動。
之前他就覺得奇怪,以為六皇子主動貼著太子,畢竟六皇子不受寵,太子又是唯一的正統,跟在他身邊絕對不會吃虧。
現在看來完全相反,六皇子從未找過太子,每次都是太子主動,語氣前所未有的溫和,對六皇子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六皇子為什麼害怕?
雖然說太子是儲君,算是半個君王,令人害怕很正常,可六皇子同他是兄弟,也這般小心翼翼嗎?
裴皎搖頭:「皇兄不必對我這麼好。」
說話間,皇上身邊的大總管安海突然過來,請裴麒跟裴皎過去。
裴皎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安總管別是傳錯了口諭,父皇真讓我過去?」
「奴才可不敢傳錯,太子殿下跟六殿下趕緊過去吧,皇上等著呢。」安海皮笑肉不笑,面向太子時才多了幾分真誠。
「是,我這就去,馬上去。」裴皎一邊說一邊整理衣服,生怕身上有一絲一毫褶皺,引起父皇不悅。
裴麒看著裴皎的動作,微微蹙眉,不知道父皇喊他們過去做什麼,他倒罷了,父皇為什麼要見小六?
小六自打出生就被厭棄,父皇更不會主動想起,是因為他最近對小六太好,引起了父皇的注意?
兩人匆匆趕到鑾駕前,裴皎低著頭,一動都不敢動。
「都起來吧。」皇帝正在用膳,見他們到了,示意二人起身。
「謝父皇。」
皇帝擦完嘴,先打量了裴麒一會兒,轉向裴皎:「你穿的這是什麼?」
衣服還算乾淨,但看著很舊,袖子多出來一節,灰撲撲的連太監都不如。
「回父皇的話,這是四哥的舊衣。」裴皎道。
皇帝問:「你自己的衣服呢?」
「兒臣……」裴皎轉了轉眼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沒有自己的衣服,否則又怎會穿別人的舊衣。
裴麒道:「父皇,路上全是灰塵,六弟是怕弄髒了那些衣服,所以才穿了舊衣。」
裴皎跟著點頭:「是,皇兄說的正是。」
少年臉上帶著窘迫,因為羞愧而泛紅,就算有人解圍,仍舊忐忑不安,皇帝是在後宮長大的,雖然沒吃過什麼苦,但也見過不少腌臢事,對於宮裡的人,他最清楚不過。
這些年他很少去婉妃宮裡,連帶著忽略了小六,可再怎麼樣這也是他的兒子,豈能任由那些奴才們作踐?
「狗奴才,眼睛都長哪裡去了,朕的皇子連件衣服都沒有,你這大總管還想不想當了?」
皇帝驟然發火,所有人都沒有料到。
安海急忙跪在地上:「都是奴才的錯,是奴才的疏忽,皇上可千萬別生氣,氣壞了您自個的身子,奴才認罰!」
皇上看到自家兒子如此狼狽,一時間起了慈父之心,再加上多年來不聞不問的愧疚,就這麼把火撒到了他頭上,安海只能受著。
裴皎跟著跪下:「父皇,請父皇莫要動氣。」
「此事同安總管無關,總管每日照顧父皇的飲食起居,已是十分辛苦,後宮事務繁雜,總管豈會事事皆知。」
裴皎明白,父皇突然發怒,並非因為他,而是因為心裡那點愧疚與虧欠,自己心裡過意不去,又不好表現出來,只能把一切過錯推到別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