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隐秘的邀请。
他此刻惊觉,她何止是个试炼,简直是个魔障。怪道从前师父常打趣他道行还差的远。
手里那抹缥缈的体温渐渐冷却了,他也逐渐冷静下来,对这个诱惑的邀约,又是几度摇摆。
下晌又转到唐姨娘屋里去,才晓得唐姨娘并不是请他讲经,是另有所相求。一见他来,唐姨娘便打发了丫头出去,捉裙跪在他膝下。
了疾一脸骇然,今日真是讽刺,谁都来求他一个出家人。像是香客拜在佛像前,倾诉自己的悲苦与欲念。
他躬下腰托她的胳膊,“姨娘这是做什么?”
唐姨娘执意不肯起身,“鹤二爷,我晓得你是菩萨心肠,也晓得满府里,太太就还肯听你的劝。求你替我替去劝劝她,把我的孩儿还给我吧!”
虔哥给霜太太抱到屋里去养的事情了疾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里头的内情。他直起腰,走到椅上坐,“姨娘大概多心了,我母亲待虔兄弟很好,并没有哪里委屈了他。”
她将膝盖一转,对着他哭起来,“我知道太太对他好,正是为这个我才不放心。那是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认了别人做娘,我这个亲娘心里是什么滋味?鹤二爷,你没成过家不晓得,我是丫头出身,娘家无财无势,什么倚靠都没有。好容易有了虔哥这么个可靠的人,要是给太太占了去,岂不是断了我的后路?”
了疾见她哭得可怜,眼往旁边略略别开,“您先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
她不仅未起身,还朝椅前挪了几步。了疾放低眼,有些没奈何,“怎么不对老爷说?”
愈发问得唐姨娘伤心,泪珠子成串地往下滚,“我何尝没说,老爷说去向太太提一提,落后就没了音信。我也不敢追着他问,问得狠了,一是惹老爷心烦,二是给太太听见,只怕她疑我小人之心。鹤二爷,我们这些做姨娘的苦呀,使着丫头婆子,瞧着像个主子,其实也不过是个下人,处处都得小心,只怕哪里得罪了人。我自打跟着老爷回来,对你母亲一向敬重,从没在老爷跟前说过说过一句挑拨的话,只求她给我留条后路,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叫我自己养。”
了疾默了片刻,点头应承下来,“那好,我去劝劝太太。”
说来也巧,正赶上霜太太屋里的一个媳妇瑞香往这里来取虔哥的胎发,预备着皈依礼奉到菩萨座下,算是剃度的意思。
见屋里两个丫头都在廊头底下坐着,这瑞香心里疑惑唐姨娘独在屋里做什么?便避着丫头溜进门去。不想了疾也在这屋里坐着,唐姨娘立在他面前,拈着一方绣帕,又是笑又是哭,脸上尽显娇弱妩媚。
这起半老不老的媳妇,但凡见着双孤男寡女,总不把人往正头上想。又兼唐姨娘睇见是霜太太屋里的人进来,自家也心虚,慌慌张张地抹干了脸,扯出副僵硬的笑脸迎来,“瑞香姐来了,快请坐。”
瑞香在她脸上睃两眼,又睃到了疾身上去。了疾倒还是素日那副从容不改,她又将眼照回唐姨娘身上,晦涩一笑,“嗳,来了,太太差我来取虔哥的胎发。”
了疾这时起身告辞,唐姨娘记挂着托付给他的事,眼含希冀地望了他一眼。
这一眼落在那瑞香眼里,就变了些意味,一时间心内生起八百风波。只等离了这屋里,瑞香那媳妇,恨不得浑身都是嘴,唯恐说不尽这段新闻。
回去交付了东西,便同底下别的媳妇议论,“嗳,你估着我到唐姨娘房里去撞见了谁?”
人一见她这副精神头,也将精神提起来,两眼直放光彩,“谁谁谁?”
“鹤二爷!”
“咱们那二爷,哪里都不爱走动,怎么跑到个姨娘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