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头的事,推了郭家,迟早还有别的人家。月贞本来没抱什么期望,近日听多了他亲事的诸多好处,耳濡目染的,渐渐也由衷觉得那是门好亲事。因此也不细问,只拍了拍他的脑袋,“系好了。你自己慢慢回去打算吧,外头黑,你可当心。”
鹤年一条胳膊圈住她的腰,望她一会,心里明白她并不想听会落空的事,他自己也有些没把握,因此也不对她细说,笑着将她亲了亲,“你只管安心睡吧,明日我不过来了,我与霖二哥到西湖那片茶山去看看。”
月贞笑着瘪下嘴,“你们自己家的钱庄当铺好些产业呢不去瞧瞧,往茶山去逛什么?”
他萧索地笑一下,“我真去逛了,只怕缁大哥心里不舒服。”
她也不好插嘴他们亲兄弟之间的话,又要提醒着,“到茶山去,难道霖二爷心里就舒服?”
“霖二哥倒不是那样的人。况且他近来精神不好,有些吃力,正愿意我帮他的忙。”
月贞噘噘嘴,“就怕我们太太知道了心里不高兴,当初老太太没了,他们分家,我听芳妈说,二老爷还想算计大老爷来着,是她给保全的。如今你要插手我们这头的事,她心里不定怎么想呢。你别看着素日疼你,那是因为你不争不抢,要是你起什么歪主意,你看她还疼不疼你。”
鹤年握住她的腰晃一晃,“你看我是贪图那些的人么?我不过是想帮霖二哥一个忙,也趁势帮自己一个忙。”
月贞明白他绝没有什么贪念,他拥有一切美好的品格,唯一的污点,只是她而已。
她有些为他心疼,这一回来,好像红尘容不得他似的,那头买卖上的事情都刻意避着,只怕兄弟阋墙,这头又是分了家的,少不得琴太太也要提防。他还能有什么作为?倒真不如与郭家结亲,谋个功名前程,去开辟他自己的天地。
她对他的爱忽然变得有些厚重起来,觉得他是给自己耽误了。
将他送出去后,她倒回床上,灯也不吹,任它残得一截在床前烧着。她侧卧在乱堆的绸被上,一手摸出去,又凉又滑。他的体温已经消散了,这张床又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世界。但她竟有些习惯了。
次日吃过午饭,月贞去听琴太太吩咐迎于家送定礼来的事情。听说于家那头打发送定的人已于三月初启程,走的水路,快的话大约三月中旬能到。眼瞅着没几日了,琴太太要张罗着迎,只能与月贞商议。
说是商议,其实月贞全没主意,只听琴太太的吩咐。她自己因与惠歌并不怎样要好,全然感受不到那份喜悦,自然也不怎样上心,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到了这屋里,却不见琴太太,说是到外头厅上会客去了。月贞只得坐在廊下等,闲里问廊下坐着的丫头:“太太在外头会什么要紧的客?也没听见说今日有客要来啊。”
那丫头也是一知半解,“是寥大人,好像是带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来,像是朝廷赏赐的东西,太太还吩咐在厅上设了香案迎接呢。”
月贞好奇地向院门张望出去,然而就是把脖子伸断了也望不到。
那厅上已接下朝廷题的字,琴太太吩咐撤了香案,香茶鲜果款待着寥大人。寥大人心下无比得意,坐在椅上笑呵呵地说:“朝廷事多,耽搁了些日子。可这字倒是礼部亲自题的。我已吩咐衙门里的人按字刻匾,立时着手修造牌坊,选定了你们外头正街口的位置,大太太看如何?”
琴太太自然没什么挑剔,荣耀虽是李家的,更是整个钱塘的,由得衙门安排。她看着“妇贤家盛”
“女贞乡荣”
八字,只觉称心如意,万事妥帖了,余生再无所求的样子。
又望着寥大人说:“亏得大人上回所表之书,大人这样的才学,把我们大奶奶说得天上有地下无,才打动了朝廷。您大人真是劳苦功高,我少不得要重谢。”
寥大人自然也得意,这一桩小事,令他名利双收,难得的美事。听见琴太太吩咐官家抬礼出来,他不过客套着推了几句,便辞了去。
琴太太拿着朝廷所赐之字转回院中,看见月贞坐在廊下与丫头说话,便笑盈盈喊着她进屋。自从芸娘去后,月贞还难得见她笑得这样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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