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丢开一直搀扶着他的周晴,拖着腿直往前冲,他瞧见了记忆中的白炽灯,出来的白色光亮,那束光在漆黑的深夜里照的很远,很远。
仿佛是在指引着他回家。
“前面是韬子么”
他沉默着点点头,骑着二八大杠的甘军道“上车,我特意来接你的”
硬将他拖上后座,甘军冲后面的周晴道“周助理,前面那个有光的两层小楼就是,一会就到,我先带韬子回去。”
松了口气的周晴,颔道“嗯,你们先走”
主干道旁的两层小楼灯光大亮,堂屋大门四开,就着明亮的光线,他瞧见了好几个亲戚,大爷、二爷、两个姑姑、舅舅,好多人或站或立,或蹲着抽烟。
扶着他下了车,甘军拍了拍他的瘦削肩膀,叹气提醒道“要哭啊”
佝偻着身体绕过身前的甘军,他向大敞四开的堂屋瞧去。
最先看到的是跪立在地的江梅,然后是沙上的一圈亲戚。
拖着条腿往前又走两步,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穿着肥大的寿衣,都显得瘦骨嶙峋的甘国华。
“噗通”
“爸”
一声沙哑着腔调的呼唤后,他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往下落。
随着他的一跪,一喊,灯火通明的堂屋,哭声一片。
江梅疯了似的一会搂着他哭,一会拍着他,哭骂道“让你早点回来,让你早点回来,你跑哪去了啊”
坐在沙上的老太太,见他眼泪掉个没完,从沙上起身,蹲到他旁边,拉着他的手道“你爸临走前,一直夸你,说你比他强,从小到大没让他操过心,有你这么个儿子在,他走的很放心。”
丧事办了三天,三天后,他仿佛又成了山里的那个木头人,有吃的就简单吃一口,有喝的就喝一点,什么都没有,就一直躺在属于自己的小卧室中,睁着两眼,直直瞧着白色的屋顶。
“韬啊,起来吃饭吧。”
床前,江梅端着饭、菜,给他床上铺上硬纸板放上菜后,叫道。
无精打采的缓缓起身,兴致怏怏的挑了口白饭,江梅讲一句,他就夹块菜,不讲,他就这么囫囵着吃白饭。
“哥,高小姐又打来了电话”
楼下吃饭的周晴,巴巴跑上楼,将手机递到他跟前。
“喂。”
的一声结束,他就没了声音,这三天,他一直就是这么讲话,无论长辈、晚辈或者镇上前来吊唁的领导,又或者认识了多年的张强等人。
远在京城的高园园不由气急,这几天打电话不是“哦”
,就是“嗯”
,问在哪不讲,做什么不说,见父母没回音。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分开”
一旁的江梅隐约听到这话,想起自家男人因为她的一张照片,第一次晕厥住院后,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直至在也下不了床,到三天前的溘然长逝,江梅哪还管自家男人躺在病床上的嘱咐,没好气道“分了好,你爸第一次住院,她也要负一些责任”
“好啊”
几天来,他终于多说了一个字,语气平淡的背后,他整个人仿佛又多了层哀伤
远在京城的高园园,已依旧支楞的将手机紧贴在耳旁,不知是他的话太轻,没听的真切,还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整个五月,甘韬是在床上度过的,即使他的腿伤早已痊愈,可他就是对下床这件事兴致缺缺。
对站在身旁冲他的讲话人,心生厌烦。
开始成宿成宿的不睡觉。
偶尔还会在半夜哭出吓人的呜咽声。
中途离开的周晴,再次来到甘家,也带来个不算好的信息,甘韬很有可能得病了,而且不离十是抑郁症。
“阿姨,你不能去,他现在要接受的是心理治疗,治疗期间最好接触一些新鲜的人和事,你要是一去,他一看到你,就会想到叔叔,就容易产生负面情绪,会影响治疗。”
甘家明晃晃的堂屋内,周晴向甘家的一帮老老少少解释完抑郁症后,向江梅劝慰道。
老太太咳嗽了两声,向一心想跟着去香江,好就近照顾儿子的江梅道“周丫头说的是,你就老实待家里,等小韬子在香江把病治的差不多了,你在去瞧瞧。”
江梅无奈颔“嗯,周助理,那就麻烦你多费心,有事就给我打电话,给韬子治病的钱要是不够,我家里还有”
周晴点头起身道“行,我现在就带人走,甘军哥开车送我们到海市机场,我们从海市直飞香江,医生都联系妥了,他这个病越早治越好,拖的时间越长越危险”
“走吧,赶紧走吧。”
江梅一边上楼给儿子收拾衣服,一边抹着眼角,短短的几天时间,丈夫离世,儿子得怪病,让她的丝在迅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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