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坡进门后就把那本杂志扔到茶几上,他坐在沙发上,陆茗肩就站在他身边,好半天后又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偷膘程松坡,出乎意料的,没有等到程松坡的质间或责骂。他面有倦色,很悲戚的神情,痴痴地盯着她,目光贪婪一一好像是想要一次把她看个够似的。
"
对不起。"
陆茗眉一怔,没想到等来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程松坡叉低低地叹了一声,神情沮丧,半晌后轻声道:"
也许我不该回来的。"
就像他曾质问过她的那样,在他不在的年年岁岁里,究竟是谁,填补了他的空白。
"
松坡,你在说什么?"
程松坡很勉强地扯扯唇角,起身开始收拾行李,他在陆茗眉这里的东西不多,不过件换洗的衣服,一台acbook,加起来不过一个背包。
陆茗眉忽从身后搂住他,"
松坡,你别走,"
她眼泪不自觉流下来,"
是我错,我不该相信他的。"
是的,无论当时是何种情形,她都不该将这和程松坡生命做关的秘密,告诉任何一个人的。
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即使是时经纬,也不可以。
眼泪浦湿了程松坡的衬衫,女人到最后总还有这样一种武器。
幼年时父亲教他读的书上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女人最柔弱的眼泪,总有最惊人的能量,能软化掉男人最冷硬的心。
程松坡的步子变得艰难,原本伸手想要拉开她的,落在半空中忽然转了向,他慢慢地转过身,一手抚着她的头,一手轻轻落在她背上。话再出口的时候,他居然也有些硬咽,"
我太高估自己,以为回来……以为回来就能改变一切。"
从未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让程松坡后悔,那离开的十年。
生生世世的宿命,也经不起时光的沙漏。
程松坡终于明白,他少年冲动时的放手,放弃的不仅仅是和陆茗眉十年相伴的光阴。
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心结,好好弥补和她错失的时光,却末料到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若不是stel看到翻译转载到国外网站上的报道,他甚至还沉浸在能和陆茗眉永世斯守的瑰丽梦境里。
其实早该想到的,初回来的时候,看到时经纬每每心甘情愿笑容可掏地任由陆茗眉人前背后地损他,他总说服自己,说那是时经纬的一种职业习惯。
偶尔他会故作不经意地在闲谈中提及时经纬,比如他说找时经纬借了本书看,她就会很理所当然地说:"
那种人也会有品位?"
如果他说时经纬传访谈初稿过来,写得还不错,她会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说:"
这家伙也就剩下这一技之长混混饭吃了。"
她会特意向他剖明,她和时经纬之间并无任何普通朋友之外的感情;然而她自己从末发觉,在并不经意的时候,她听到时经纬这个名字,所表现出的习以为常,己令他深深嫉妒。
那种神态口吻,好似时经纬之于她,不过阳光、空气这样不值一提的东西。
陆茗眉从未发觉,她过去现在,都未曾相信另外一个人,像相信时经纬一样随性自然。
现在无法继续欺骗自己,程松坡知道那些欲言又止的忍耐,那些看似玩世不恭的掩饰,都代表些什么。原来他不懂得这些,年少时心高气傲,以为爱不该有任何欺瞒,经得起所有磨炼,容得下锥心刺骨的伤害。现在他明白时经纬目光背后的深沉,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无法言说的爱,明白这些是因为,他自己巳开始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