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嫂正在喂院中几只鸡,见长亭过来,忙擦了擦手,招呼她进屋里坐。
长亭还了昨日的笸箩,又道明来意,程大嫂忍不住嗔了她一眼,叹口气道:“你呀,对你相公是真好!”
长亭脸红一笑,只低声道:“相公待我也是极好的。”
程大嫂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其他的不论,你家的人品样貌倒是配得上你,也难怪你这般死心塌地,若换了其他女子,怕是沦落街头也是有人愿意跟着他的。”
说罢一笑,又道:“你先坐着,我去贵儿屋里给你找找看。”
不多时,程大嫂便拿了几张裁好的宣纸,两只用过的笔和砚台出来,长亭忙接过来,又再三道了谢。
那程大嫂安慰她道:“你家的好歹也是个秀才,若是病好了,再去谋个教席,你也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长亭低头笑了笑,只道:“我只想他早些好起来罢了。”
程大嫂叹口气,似是替她着急,道:“你呀……”
长亭辞了她,相约晌午过后去城中,便抱着纸笔回到了家中。
因是破旧的土房,外间日头虽好,屋中却有些黑黢黢的,长亭便将桌子移到窗边,又给赵权铺小心地铺好纸,拿着墨却不知该如何。
赵权见她一副呆相,不禁笑了笑,往砚台里添了一点水,握着长亭的手,慢慢研起墨来,口中柔声道:“墨是这般用的。”
长亭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赵权,低眉一笑,却并不说话。赵权见墨磨好了,便放开长亭的手,轻咳了两声,持笔饱蘸墨汁,低头沉吟了一刻,方才运笔急书。
长亭站在桌前,就看着一个个如骄龙般的墨字自赵权笔下流出,而他却身如松竹,挺拔飘逸,面色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高贵凛然的气息,哪里是那个虚弱的病人。
长亭看得几乎都呆了,神思却有些恍惚,仿佛记忆中有这么一副场景,也是赵权低头写字的模样,但这明明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家相公写字的模样,长亭摇了摇头,寻思自己恐怕是在梦中见过罢!
赵权一气呵成,放下笔后,看了看桌上的墨字,呼出口气道:“稍后你把这副字送到城中字画铺里卖掉。”
说完似是自己也笑了,摇了摇头,低声又说了句:“想不到我赵权竟也到了卖字为生的地步……”
长亭观他神色,似乎并不是真的不开心,便绕到桌前,认真地看了看这幅字,似是写了一首前人的长诗,不禁赞叹道:“相公,你写得真好!”
赵权嘴角微扬,侧头看着长亭道:“哪里好?”
长亭转了转眼睛,讨好道:“哪里都好!”
赵权心下大悦,伸手将墨字卷了起来,递到长亭手中,看了看长亭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心中一叹,扶着长亭的肩道:“换了钱别给我买药,年底了,你去买件新衣裳。”
长亭用手抚了抚手上的墨字,低头含羞一笑,道:“我穿什么都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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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再过几日就过年了,长亭帮工的这户人家亦是忙忙碌碌,到处透着一股喜气。
这户人家姓赵,是陈黎城中有名的大户人家,又因他家待下人向来宽厚,虽是家大业大,上上下下却全无奢靡之风,程大嫂在这家做惯了,对这家也放心,便一直带着长亭一起帮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