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风险虽大,可一毫一厘都是自己挣来的,”
姜锦大大方方地坦言道:“我不想为人棋子,受人摆弄,天大的好处我也不要。”
姜锦还有一点没说。
——凌家的血仇。
两辈子都是裴焕君害得凌霄至家破人亡的境地。荒唐的是,他可能都记不清楚,那道出于谨慎下达的灭口指令。
于他而言,这和走在路上踩死几只蝼蚁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哪怕有泼天的的好处在前,姜锦都不可能与裴焕君再有干系了,遑论与之为伍。
薛靖瑶仍在穷追不舍地问:“沙场之上搏命,不也是赌吗?纵有天大的富贵在前,也不心动?”
这话其实问得有些咄咄逼人,姜锦的回答却依旧坚定,她只道:“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
试探至此,薛靖瑶嘴边的笑终于有些真切了,她摇了摇头,叹道:“执拗也是优点呐。休息几日罢,下旬起,直接去找刘绎。”
她提及的刘绎算是她的副手,范阳的城防诸事在外皆由他掌管。
姜锦眉梢微动,听出了她的未竟之意。不像是单纯让这位刘将军给她安排新的差使,而是要让她直接去到他手下了。
说这话的时候,薛靖瑶同样也观察着姜锦的反应。
她虽有惊讶,但却并不惶惑、亦不推辞,而是干脆利落地一抱拳、俯首应是
。
只是利用什么劳什子身份,还是太暴殄天物了,薛靖瑶淡然一笑,道:“莫要辜负。好了,若无旁的闲话,今日就到这儿吧。”
姜锦复又行了礼,未再多言,很快就退下了。
走时,姜锦仍旧琢磨着这突然的重用。
这两年,卢宝川依旧骁勇善战,可实际上,他的眼疾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为后路计,薛靖瑶才会在这段时日里,不断地擢升非世家出身的子弟、安插人手,意欲多安排后手、以备不时之需。
先前抵御突厥之时,姜锦自信自己的表现算是可圈可点,如今更是主动与云州划清了界限,这么一想,会被重用也并不意外了。
节度府并不奢靡,纵深却长,因为这里不只是居所而已,很多时候,也承担了沟通政要的功用。姜锦想着事儿,还未走出这里,半路上,忽然被一个小丫鬟给拦住了。
小丫鬟极其迅速地收回了胳膊,同她道:“姜娘子,我家少夫人请您过去一叙。”
姜锦抬眼一望,便见不远处的六角亭内,是裴清妍袅袅婷婷的身影。
小丫鬟眼巴巴地看着姜锦,可她却未有移步的意思。
姜锦其实大抵能猜到裴清妍在想什么。
她是官宦出身的女儿,自然不傻。来了这么久了,当然知道自己的丈夫身处何等处境。
卢宝川几乎是独力支撑,若当真失明了,他日的境地其实很难说,毕竟惦记着这个位置的人,何止十指之数。
裴清妍不知这个坎过不过得去,又无前世那般的感情积淀,想着给自己多寻些退路,以备他日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是正常。
只不过就算没有之前的龃龉,姜锦也没想过做谁的谁的靠山。
见姜锦似乎要走,并未应邀,裴清妍有些急了,她提起裙裾快步走了过来,唤道:“阿锦姐姐!我……”
她的话和她的步子一样急:“我……你还是记着我先前的错处,不肯原谅我吗?”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姜锦只是选择不计较而已,此刻听裴清妍开始揭自个儿的短,她垂眼笑笑,道:“卢少夫人,我有一句话想提醒你。大夫人不是傻子,人心浮动与否,她自是看得出来的。”
这不算威胁,薛靖瑶若连自己府上发生了什么都掌握不清,还如何掌管一城。
裴清妍有多少小动作,她一定是都知道的。
裴清妍身形明显一僵,双手在袖底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