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松了手,慢吞吞地抬起头来。
凌霄凑在旁边,眨着眼睛看她,缓声道:“反正……不管姐姐什么时候想要倾诉于我,我都是在的。”
她的眼睫卷曲而微翘,这样巴望着看人,就像是收了对外利爪的猫儿。
姜锦的思绪已经在人的体温下平复了许多,脑内也不再混沌一片。
她呼出口气,既而道:“我查清楚了自己出生在哪里,爷娘又是何方人氏。就只顺着那枚玉扣的线索。”
“太轻巧了,我从未想过会轻巧到这种地步。”
凌霄不解:“查清楚了是好事情,姐姐为何还是愁眉不展?”
姜锦不得展颜,和身世背后的蹊跷之处没什么关联,她轻轻一叹,随口道:“觉得好笑呗,觉得荒唐。我之前到死都不知的事情,其实竟这么好查。”
凌霄若有所思道:“可惜,那信物之前遗失了……”
姜锦平静地道:“是啊,还以为多大的难关,结果只是因为从前把它给弄丢了才查不到。”
“我被蒙在鼓里那么久的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查清楚了,所以说……造化弄人呢。”
凌霄闻言,眉心蹙了蹙,她一本正经地和姜锦道:“姐姐,你怎么会这么觉得?若不是你一直没放弃,从那青县到云州再到范阳,又得了那卢大夫人的青眼,否则还不知道要查到猴年马月呢!”
此话不假。
若非借了薛靖瑶的力去捞着平安扣的源头,光靠自己积攒的势力一点去查,不会有这么轻易。
姜锦只是感慨上辈子太过随便遗落了这个关窍,说多惋惜伤怀倒也不
至于。
她笑笑,随即抬起眼,便见门外又徘徊着那个犹豫不前的小身影。
自然是薛然了。
他懂礼数,见屋内两个姊姊在说话,知道不好听壁脚,没有往前,可偏偏手上又提着要送进来的茶水,一时有些进退两难,走也不是进来也不是。
姜锦与凌霄相视一笑,随即朝他招了招手,笑道:“进来,在外头站着做什么?”
薛然露出一点稚气的笑,他飞快地窜了进来,又自告奋勇地斟茶水。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其实喜欢替大人跑腿做事,倒好了茶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点骄傲的颜色,仿佛完成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竟比练完一套拳法看着还要高兴。
实在可爱,姜锦脸上的笑意总算真切了一点儿。她故作姿态地拿起茶杯,品了品这盏中的白水,旋即仰脖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添了好几回,把一壶都喝光了。
回来的路上她没心情,水米未进,到了家里倒头就睡,现下当然渴得很,只有牛饮的做派。
姜锦煞有介事地赞道:“果真不同,阿然倒的水都要甜一点。”
凌霄偷笑。
可小孩儿听不出揶揄的意味,他高兴地把胸脯一挺,又从袖中摸出姜锦先前交予他说要给裴临的那枚小小的平安扣,说道:“姊姊,我按你说的做了,但师父他没有收。”
姜锦的虎口依旧抵在额角,她当然还记得这茬,打起一点精神问:“他……是什么反应?可有说什么?”
先前姜锦回范阳后转天就走了,凌霄不清楚那晚她和薛然安排了什么。
忽然间听到薛然说起这事儿,她抬起讶异的眼神看向姜锦。
姜锦同她道:“一会儿与你细说。”
而薛然回想着那时的情形,表情有些苦恼。
他摇着手指,纠结着,开始一五一十地复述。
“师父听我说这个物件是姊姊要捎给他的,脸色便古怪了起来。”
薛然咬着唇,道:“他像是在考虑什么,很快就冷着脸问我,你可还说了些什么。”
只是脸色古怪的话,倒是很难判断他到底知不知道呢。
姜锦思索着,目光跟随自己的指尖在木质的桌面划过。
她轻声问道:“那,你可把我那句话说与他了?他又作何反应?”
姜锦知道自己这事儿干得不地道。
——使唤一个小孩儿,用假话去试探裴临,说自己已将一切都查清楚了,却只为试探他的底细。
不过没办法了,裴临不会将他了解的实情告诉她,他只会自顾自地行动,以“保护”
为名行禁锢之实。
他知道的,到底是这个玉扣所牵系的真相,还只是姜游遗言牵扯下的表象?姜锦不知,只能如此下手。
薛然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继续回想,良久后,他终于措好了辞,一字一顿地道:“师父他……他当时笑了,还说,让姊姊不要来激他了,说拿这个玉扣作幌子很拙劣。”
游移的指尖
一顿(),姜锦似笑非笑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