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艾转身想把背藏起来,方幸当然知道这是自己拿折椅抡的,喉咙噎了一下,又退出去:“刚才干嘛不吱声?别呆太久了,这屋子不通风,会头晕。”
等方幸也冲好澡出来,先一步洗完的卫艾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等他。方幸看见他脸是肿的,眼角嘴边也青青紫紫,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看了半天,挤出一句:“有墨镜没,遮一下。”
戴了墨镜还是刺眼,方幸又翻箱倒柜半天,找出一个大口罩给卫艾戴上,这才出了门。
结果一路上引来好奇的眼光无数。也是,又高又瘦衣冠楚楚一个大活人,晚春天气配上墨镜和口罩,要不是身边还有个方幸兼之走起路来还算稳当,怎么看都怎么像市郊精神病出来的。
武红见他这个样子也吃了一惊,卫艾这下拿下眼睛和口罩,一脸的新伤当然就躲不过去了。她还没来得及发问,方幸抢先开了口:“武阿姨,是我打的。”
武红本来已经变了脸色,听到方幸这句话目光一下子扫过来,盯住面无表情的方幸老半天,终于说:“那就打了吧。”
这一整天两个人都留在病房里陪武红。卫艾就在身边,武红反而不怎么说话了,一个劲地看他,看不够一样。临到吃完晚饭,武红看两个人都在,想起寻人的事情,就问方幸:“我忘记问你们了,你是怎么把人找到的。”
方幸看了一眼卫艾,简明扼要地把寻人的经过说了。武红一听皱起眉头:“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钱的事情武阿姨你就别担心了。人回来就最要紧。”
“胡说八道。我也管了那么多年宣传,登广告多少钱还是知道的。你没有向外面借债吧?”
“没。”
眼看武红又露出不信的神色,方幸再补充,“真的没。全是我自己的钱。”
“让卫艾还给你。傻孩子,我不知道你说要找人竟然是这么找。”
方幸笑笑:“哎,他现在有钱了,是该让他还给我。”
再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武红还是赶两个人回家去,生死不肯要他们陪床。这件事情上方幸执拗不过武红,而卫艾看起来完全没有执拗的意思,就只能交待好陪床的护工,又一起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还是没说话,一直到了家,依然不说话。方幸回房间的时候卫艾拦了他一把,说:“钱我还给你。”
“行啊,等你再一声不吭走了,可以再找个人写张支票给我去提现。记得换个国内的银行,这样我们就真的找不到你了。”
卫艾沉默地靠前了一步,这让方幸有点心慌,分明知道不能示弱,但还是退开了半步。
这就是这半步,都还来不及站稳,卫艾已经逼上前来,抓住他的手臂,把人抱住了。
方幸脑子里轰隆隆像是响了雷,死命去推去咬,却被始终没有开口的男人连拖带抱半推半打地扯进了房间。房门先一步关上了,方幸绝望地想开灯,但一个要关灯一个不肯,两只手在开关上都扭打了半天,可怜的灯泡禁不起这折腾,先一步罢工了事。明明暗暗的房间总算是彻底地暗了下来。
他自问前一晚上下手的时候绝对没有留情,可挨打的那个分明之前还被打得在地板上爬不起来,也就是一晚的工夫,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拽着他一起翻倒在了床上。
吻压下来的时候方幸吃到一嘴的血腥味,躲不开,推也推不开,被拧住肩膀恶狠狠地唇齿相依。卫艾的沉默让方幸着恼,抬起脚再想把他踢开,才发现被压牢了,一点退路也没有留给他。
“滚蛋!”
他模模糊糊地喊,不懈地挣扎着。他知道自己并不需要这个,分隔了这么久之后,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好好看一眼已经可以说是个陌生人了的卫艾,没有来得及心平气和的问候一声,他想要的东西太多,唯独不要这个。
卫艾放开他的时候方幸喘得如同濒死的鱼,手脚软了,心还是又冷又硬,即便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方幸还是别开了脸,闭着眼睛说:“别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箝制住他的男人还是没有松开手,力道倒是缓缓地退去了。方幸以为他听进去了,正要伸手把人拨开,颈子上忽然一凉,有水落进了领口。
“我叫你哭!我叫你哭!”
方幸顿时火冒三丈,抓住卫艾就抽了一个巴掌过去,挨打的没说痛,打人的放下手之后,发现自己不争气地也哭了。
他痛恨自己的无可救药,所以才会原地踏步,也才会在这样的时刻,还是心甘情愿地和卫艾撕咬在一起。这完全是计划之外的行为,家里什么也没有,髋骨压上来的一刻他痛得抖得像个筛子,抓住床栏的手因为流汗流得太凶,木头都抓不住了。
“我操你大爷……”
昏头涨脑之中嘴唇不知道不觉就咬破了,破口大骂也骂不久,嘴巴又被堵住,把上面的血一点点地吃干净,再把紧捏床头的手牵回来,紧紧地握牢在手里,低声伏在耳边来了一句:“嘘,叫一声我的名字吧,一声就好。”
方幸的眼睛早就被汗水糊住了,他怀疑自己的脑子更是。怎么能有人在那样温柔的爱抚之后让他痛得恨不得四分五裂,尽管如此,他还是如同溺水已久的人一样慌不择路地攀住他的腰背,牙齿撕开肩颈上的皮肉,然后才终于喊出那个不知何时起变得陌生了的名字。
“卫艾……”
真的只来得及叫一声,就被彻彻底底地被封住了。
很多时候性行为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也并不代表任何态度。
亲吻不能代替道歉,反之亦然。
方幸从昏迷一样的睡眠里清醒过来之后,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原来印在自己手背上的是卫艾的亲吻。
他咬牙抽回手来,翻了个身,背对着卫艾。全身的肌肉开始抗议,整个脊背和两条腿神经质地痉挛一般颤抖起来,咬牙的时候碰到昨夜不知道是谁在嘴唇上留下的伤痕,居然又破了。
卫艾又一次靠了过来,揽住方幸的腰背,不让他再让。他小心翼翼地用脸颊贴住方幸一边肩胛:“对不起。”
方幸冷笑了一下:“为这个?为这个就算了,当年我犯贱先勾引了你,欠你的,现在还给你。”
“不为这个。”
他的语速更慢了,一字一句都像是很艰难,,“方幸,我怕回来,真是怕。不是怕我妈,而是怕见到方叔叔,更怕见到你。我和她之间就这样了,将来我会照顾她、孝顺她、给她养老,这是做儿子要做的,当年我不懂人都要承担责任,一走了之,现在懂了,所以就回来了。”
“是没什么一样的了。你一走就是快十年,你以为还能有什么守在原地等你。哦,你妈除外。”
“我也是走了才知道,走了就回不来了。只能往前,回头就是死路。这次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和我妈弄成这样,就是她和我的事情,我故意这么报复她,因为当年我真的恨她。但是对方叔叔和你,我对不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