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龚您好好想想,您写这封信,除了表达对基层干部的不满,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是不是想把您孙子的户口上了?
关键是他们不跟我上啊?
为什么不给您上?
我的计划生育生罚款没缴清。
为什么不缴清呢?
不想缴齐,我们村没有缴清罚款就给娃儿上了户口的大有人在,我为什么要缴清?还有,钱缴给他们还不是拿去大吃大喝了?
所以,我今天找您谈,不是来找您缴罚款的,而是来与您一起想办法把娃儿的户口上了。
老龚原以为,当官的都是帮着当官的,所谓官官相护嘛,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年轻干部却像是帮着自己说话。
“只要你们把我孙子的户口上了,啥都好说。”
新初说户口肯定是要上的,今天好不容易才见到您老龚,我也想听您老人家当面说一说,您信上所说的乡村干部挪用计划生育生罚款大吃大喝是真是假?挪了多少?吃了多少?
老龚眼睛瞪得像铜钱一样圆,脸涨像刚取出的猪腰子,一陈红一阵紫的。
“我也就是看到他们常在馆子里吃坛子肉、喝咂酒罐,究竟是用的计划生育生罚款,还是用的农税提留,还有标美路建没集资款,吃了多少花了多少?那我怎么晓得?不过有一条,那些钱肯定不是他们自己腰包里掏的。不要看他们当官的一天耀武扬威洋歪歪的,一个月的工资有几个钱?还不如我儿子儿媳打工挣的多。”
“那您的意思是说,信上反应的情况是您老人家连猜带估的?”
“那能怎么样?我一天又没把他们跟到起,他们搞的花脚乌龟,我怎么知道?”
“所以,没有事实依据的东西,我们报纸不能呢!还有,老龚,您孙子上户口的事,县委田书记高度重视,他还要亲自前来过问此事!”
“县委书记亲自要来?”
老龚的眼睛瞪得更大更圆了,他的脸没有红紫,却感觉自己的运气是来登了,有些红紫。
“县委书记真的要来賨人寨?要来我老龚家?”
老龚感觉自己的祖坟硬是在冒青烟。
“是真的,真的要来!”
“什么时候来?”
“具体时间我不是很清楚,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说不定一会就来了。不过,田书记来了,您老龚拿不准的事情就不要说了,把孙子的户上了就行,其他的事,上面一定会调查清楚,处理到位,您要相信组织,相信田书记!”
杜泽轩还是低估了曾主任的“持酒力”
,他原以为昨天晚上折腾到大半夜,今天早上他肯定是起不了床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大早就守在县政府招待所的王小军打来电说,曾主任还是按原计划吃早餐,早餐后上賨人寨杜部长就不去了,新初或小军前去带个路就行。
杜泽轩又少洗了个冷水澡,为了把时间尽量往后捱一下,建议早餐不在宾馆吃了,就在县委机关对面那条街吃点宕渠特色小吃,面条稀饭豆浆油条小笼包子什么都有。这个车就不开了,从招待所过来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小军你陪曾主任走走路,锻炼锻炼身体,顺便也看看县城的环境卫生小摊小贩整治成果。
往回陪客人,也吃过特色,不过这段路是要坐车的,杜泽轩说有车怎么能不用?让领导动步这绝不是宕渠宕人的待客之道。这回不一样,要争取时间嘛,时间能往后拖尽量往后拖。
还好,田行健并没有下楼吃特色,他在家吃了老伴煮的稀饭热的馒头,就匆匆地下了楼。田行健对老伴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尽量简单点,这年月是不愁吃不到,而是怕吃得太好,天天大鱼大肉的,身体遭不住。新初给田书记服务那些天,也经常田书记说:“酒就不来了!喝什么饮料?那算了,就来杯白开水。
“自己好不容易从喝饮料改成了喝茶,田书记就从喝茶改回去喝白开水了。哎,自己怕是永远都赶不上潮流。”
新初一度无不感慨。
董启明把他的几起接待都推了,说自己去陪一下即可,早餐嘛可以从简,田书记您晚上再出个场,一个房间走一圈酒,白开水走一圈也行,这两批都是一般客人,应该就没问题的。
杜泽轩还是陪着曾主任上了车,当他们紧赶慢赶到了賨人寨时,田行健早已和老龚见了面,正和村民代表们围坐在老龚家的院坝里坐谈。看得出来,现场气氛热烈,大家相谈甚欢。
杜泽轩很是惊讶,说:“田书记,您怎么也来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您!”
田行健笑道:“怎么的?难道说只有在会议室见到我才算正常?”
又看着曾主任问:“请问这位是?……”
“哦,田书记,我跟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省报‘热点’栏目的曾主任,他专门是为老龚的事而来的。”
杜泽轩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一旁的老龚刚好能够听到。
新初就把老龚从板凳上拉了过来,给曾主任介绍。老龚步履蹒跚,看上去有些很动,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把曾主任握得有些刺痛:“我这点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们这些大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