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月上梢头。
玉霜穿着厚厚一层衣裳,抬手掀开了军帐。
小丫头手里头正端着一碗热汤,听谈钊大人说,今日夫人并未用晚膳。心中惦念着世子爷,夫人只吃了一餐。
人是铁饭是钢,纵是担忧世子,可这人若是不吃饭,又怎么能行呢?
“夫人。”
玉霜步履缓缓,走上前。乍一走近些,便听见自暖盆内那“滋啦啦”
的声响。她将手中热汤放下,又往盆内添了一块新炭,垂下眼,夫人仍坐在妆镜之前,执着地候着那人归来。
不知不觉,夜已深深。
雨雪愈演愈烈,北风哀嚎着,卷过军帐。
冷意呼啸,落在少女衣肩之上。
见状,玉霜愈发觉得心疼,宽慰她道:
“夜里寒气重,夫人喝些热汤暖暖身子,您不必太过忧心,世子爷智谋无双,定会平安归来。”
若是沈顷,她定然不会这般担心。
可智谋无双的是沈顷。
而并非夜里的沈兰蘅。
他不通晓军书,甚至连一些稍复杂的字都不大认得。
这如何不叫人担心,不叫人为之而忧虑。
见她这般,玉霜也不再劝,她低叹一声,将凉了的热汤拿去重新温热。
夜色愈浓。
随着时间的更替,郦酥衣心中忧虑也一分一分,变得愈发浓重。
第一缕晨光照破黑夜。
她从榻上起身,甫一睁眼,便朝外问:“玉霜,世子爷有消息了吗?”
丫头端着洗漱的温水,掀帘入帐。
只见夫人一身素衣,正坐在榻上。玉霜抿了抿唇,端着净水走上前。
“夫人,尚未。”
昨日临别时,沈顷说敌方不过些毛头小贼,入夜之前他应当能归来。可如今已过了一整夜……她面色微白,垂下一双浓黑的睫。
只怕……凶多吉少。
她被玉霜扶住,走下榻。
“夫人小心。”
玉霜扶着她坐在妆镜前,“奴婢替您梳洗。”
经了这么一整夜,她的心态也逐渐平和下来。有玉霜与素桃陪着,郦酥衣也觉得在西疆过得稍微好受了些。
马背上的男人被众将士迎着,翻身下马。
他动作轻快利落,行云流水地将手中马鞭一扔,立马便听见一阵脚步声。
步履匆匆,正是自身后传来。
甫一回首,便见郦酥衣一袭素衫,外披着鹅黄色的风衣,迎面跑了过来。
她的面上挂满了激动与焦急,看眉眼间的疲惫之色,似与他一般——一整夜都未阖眼。
看见那一抹靓影,男人眼底原本凌厉的神色柔了一柔。
小姑娘身轻如燕,扑入他怀中。
“郎君——”
这一句她未加思索,唤得有些急。
那身形匆匆,更是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引得男人微微一怔神,高大的身形也不由得稍稍一顿。
他回来了。
两天一夜,他终于回来了。
想起这两日等候他时的焦虑与不安,再嗅着他身上那道熟悉的兰花香,郦酥衣愈发觉得委屈。
她吸了吸鼻子,用脸颊一侧紧贴向沈顷的胸膛。
“郎君……”
再出声时,少女的声音里已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