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左使酿的酒,也跟他的人一样,若是粗略匆匆的尝过,只会觉味涩口感辛辣,烦人不已,可如果你有了耐心,一点点地喝,一点点的品,却会发现苦辣中的香甜,淡淡的,并不明显,但是喝完后,嗓子眼舌头里却只有这个味道。
冥枭以前不太会喝酒,可现在他也算得上一个酒鬼了。因为他不仅十五这天喝这叫做“一醉”
的酒,平日里的夜晚他也会四处找来各种有名没名的酒来尝一尝,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
有酒的夜晚会特别容易睡着,睡着了就会做各种各样的梦。有的梦全都是暮若闻和冥焰,有的梦却是以往遗落在记忆深处的景色,就连夏夜潜伏丛林之中的湿热,在梦里也是无比的甘甜。
他却很少梦到易醉。慢慢算来,也不过两三次。都是在喝了那人酿的酒后,才会在意识模糊时见到他的身影。
‘弄什么不好,非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长发披散耳边的青年,低叹着不满着,手中温柔地替他臂上的伤口包裹上药。
‘喂,你这样子,太勾人了……哈送上门的,我不客气了……’
他凑上前来,懒洋洋地笑着,微闭着眼,点上他的唇。
‘明天和我一起去看日出好不好?很美的……’
他为他满上一杯,将杯子递送到他的唇前,用沾了酒液的手指,在他的唇线上轻划。
每月十五去魔教那三日,每个夜晚他都被劝着喝酒,很快就会不知所以,最后见到的画面都是那人含笑的眼,温柔的唇,暖和的手指……
摸索上怀里的玉石,上面的血迹日趋加深,似乎有渗进里面的迹象。从那里出来后他没有清理那血迹,也没有换掉那干硬的红绳,反而倍加珍惜的贴身带着。
再见到他的时候,他要还给他……
喃喃地低念,冥枭倒在床铺上,用手臂遮挡住自己的脸颊,又拉开薄被,片刻过后,又慢慢放下手臂,仰目望向窗外的月亮。
真圆啊……
只是,他想见的,不论是明天还是后天,都不会出现。
六十八
他养伤的日子,没有人主动告诉他易醉的消息。
暮若闻过来看过他好几次,也嘱咐了大夫不用吝惜金钱,但凡能用得上的,对他身体有好处的药物,都可以直接去药房支取。
他能下地走动的第二天,连天堡的堡主就把他叫进了自己的书房。
他拿出一纸契约,发黄的纸页,保存的很完好,右上角写着一个潦草的编号:丁庚,中间是清楚分明的出生年月,右下角,是他幼时歪歪扭扭的签名和指印。
暮若闻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份又一份的书册,被人翻在固定的某一页,一个挨一个地摆在那里。
“这是你入隐门的卖身契。”
暮若闻把那张纸递给他,又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这些是你在隐门中所有的相关记录。”
“主子?”
他不确定地问,眼里全是深深的震惊和猜到什么的恐惧。
“其实它们早该被销毁的。”
暮若闻安抚似地对他微笑,“不过,这个权利,被他给了你。”
“……”
冥枭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那个他是谁,他紧抿着嘴唇,唇线刚直,眼神一瞬间变得冷酷森然。
“对于自己的暗卫,是去是留,本是由我决定,冥枭。”
暮若闻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可是我把它卖给了易醉。而他又给了你,所以其实几个月前,你就已是自由之身了。”
“他说如果有一天你想走,就让我当着你的面毁了这些东西,从此天涯海角,你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没有追杀,没有叛逃。隐门之中,除了少数人,不会有人知道你的存在。”
“可属下……现在并不想离开。”
半晌,他垂下眼帘,低声答了。
“想清楚,冥枭。”
暮若闻拍了拍他肩,“隐门这几年出来的暗卫也许少有如你一般出色的,但是护我性命却远远足够。”
“有时候,不需考虑太多,你的本能会告诉你一切的答案。”
走出门前时,年轻的堡主郑重严肃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酒罐子对小鸟多好啊~~~~~~~叹
☆、魔教访客
六十九
冥枭在连天堡待了近二十年,二十年的岁月,都没有短短四十多天里看到听到的多。
他头一次知道,堡里的柳条抽枝发起芽来是那样充满生机,每日的中午,会有大批大批的野鸟飞进西苑的厨房后院,因为刚被厨房师傅收为徒弟的小男孩会按时带着剩饭洒喂它们。错落有致的层叠院落后,高耸的山顶处,长在温泉边的不知名小树,会开着淡淡的白色小花,而浑身脏污的野狗也会摇着尾巴蹭着他的靴子,讨要他手中的吃食。
他爱上了春日的阳光,喜欢上了闭眼听院落中仆人们叽叽喳喳的唠叨家常,就连偶尔一眼瞥过角落里,扎着小辫的清秀小姑娘,红着脸颊送出自己绣的手绢,也会多多停留那么一会。
他本来是替那个人好好看这个世界的,可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地自己也陷了进去。
原来他的心不只是可以装进一个人,他还可以装进好多好多的人事物。哪怕他们不认识自己,哪怕他们会在他走过时退缩,他们在他的视野里,再也不是黑白的背景,而是拥有各自鲜艳色彩的活物。
四月初的时候,连天堡的桃花终于开了。暮若闻住处的美人桃开得尤为繁盛,层层叠叠,从粉嫩延伸变化至深红,像红了脸颊的美人,艳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