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落魄的時候要明白,顏面是這世上最不值錢的東西。等到許多年後你再回頭看,你會感激你這一刻做出的決定。」
烈日炎炎,曬得空氣都有些焦灼。蘇恪玠端端正正坐在那把廉價的藍色塑料椅上,他的視線穿過炙熱扭曲的空氣,最終落在宋世坤從車窗里伸出來的空白支票上。
宋世坤微笑道:「現在,你該有興跟我聊一聊了吧?」
然而,讓宋世坤失望的是,蘇恪玠依然選擇搖頭:「很抱歉,我真的沒時間。」
宋世坤臉上笑容微斂:「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坐下來跟我聊一聊卻根本沒有那個資格?」
「姐夫,別跟他廢話了。」坐在副駕駛的戴榷德按捺不住的搖下車窗,衝著蘇恪玠喊話:「讓你上車你就上車,別給臉不要臉!」
「我姐夫是什麼樣的大人物?他願意跟你談那是給你臉,你還拿什麼喬啊!信不信我現在就打電話叫保安,把你們這群爛人全都攆走!看你們還有屁事要忙!」
「當然信。」蘇恪玠臉上笑容不變,氣定神閒地回答:「這不是戴總的拿手好戲嘛!」
一句話戳到某人的心口窩,戴榷德臉色一變,勃然大怒:「你說什麼?」
「你住口!」宋世坤沉聲打斷小舅子的話,隱隱有些後悔帶著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一起過來。
跟蘇恪玠一起排隊的農民工不認識宋世坤,卻認識戴榷德。聽到姓戴的坐在豪車裡叫囂要喊售樓處的保安趕他們走,登時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紛紛衝上來衝著戴榷德和宋世坤怒目而視:「你們這群王八蛋!沒完沒了了是吧?真以為我們怕你不成?」
戴榷德冷笑一聲,剛要說話,被宋世坤一個眼神制止了。
宋世坤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他的城府向來很深,倒不至於在大庭廣眾下跟一群沒素質的民工計較,甚至看向蘇恪玠時臉色都非常和緩:「小兄弟,有句俗話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結,出門在外還是要和氣生財。你說呢?」
蘇恪玠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旁邊忽然有個年輕張揚的聲音悠然說道:「我怎麼不知道台基基建分公司的經理居然還能指揮動我們霍氏地產旗下樓盤的保安?」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霍渟岳不知何時出現在三米開外的街道旁,正優哉游哉的靠在一輛外形足夠騷包的紅色法拉利上。午後陽光從天上傾灑下來,紅色法拉利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霍渟岳斜靠在金錢堆砌的光芒上,一臉玩味的打量著坐在車廂里的宋世坤和戴榷德,語氣輕佻的攛掇道:「要不你試試?」
戴榷德臉色一黑。宋世坤卻微微眯起了眼睛,視線在霍渟岳和蘇恪玠的身上來回逡巡半晌,意味深長的說道:「外面都說蘇同學跟霍小先生私交甚篤,我還以為是訛傳,沒想到確有其事。」
「沒那回事。」蘇恪玠淡淡開口:「我們不熟。」
霍渟岳嚶了一聲,看向蘇恪玠的眼神黏黏糊糊:「怎麼不熟呢?我們明明一起吃過飯,見過父母家長,還在大街上有過親密接觸,在夜半無人的時候促膝長談呢!」
圍觀群眾倒吸一口涼氣,目光在霍渟岳和蘇恪玠之間來來回回的打量,那表情明顯是打開了一扇世界的大門。
蘇恪玠古井無波,淡定強調:「那也不熟。」
「我不管!」霍渟岳甜甜蜜蜜道:「總之人家現在認定是你的人了。你要對人家負責。」
蘇恪玠不語。
霍渟岳也不介意,目光轉向宋世坤,嬉皮笑臉道:「宋世伯想跟阿恪聊什麼?難道是您終於想通了,決定把拖欠民工的工資還有阿恪他爸爸的醫藥費結清?你該不會以為憑這區區一張支票,就能挽回台基基建過街老鼠一樣的名聲吧?」
宋世坤目光沉凝地看著霍渟岳,心中疑慮叢生。他本來就是多疑多思之人,早就看出戴榷德想要挑撥離間禍水東引的那點小心思,但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宋世坤派人調查過,在蘇父出事前,蘇恪玠跟霍渟岳根本不認識。而在蘇家出事以後,霍渟岳確實去過醫院探病,還提出要幫蘇恪玠的父親支付手術費和後續的治療費,卻被蘇恪玠拒絕了。
宋世坤以己度人,只覺得如果霍氏集團真的是這件事的幕後主使,絕對不會這麼輕易暴露雙方的關係。現在鬧出的這點風波恐怕只是姓霍的小崽子見色起意,想要討美人歡心。雖然宋世坤並不理解男人跟男人之間有什麼好膩歪的,但他顯然不想錯過這個藉機向霍氏集團發難的機會。
做生意都講究和氣生財,但是台基基建和霍氏集團顯然不在此列。霍氏集團樹大根深,憑藉著多年積累的人脈和資源,早已成為臨海市房地產界的龍頭。而台基基建猛龍過江,即便實力雄厚,也很難打破本地開發商形成的利益聯盟。
宋世坤一直都想找個機會打破僵局。恰在此時鬧出了蘇恪玠帶領民工討薪的風波,而霍氏地產又好巧不巧的跳了出來——雖說對方有落井下石的嫌疑,可在宋世坤看來,這不痛不癢的一發聲明顯然是一步臭棋,非但起不到落井下石的作用,反倒是將把柄遞到了台基基建的手上。
台基基建大可以趁這個機會反過來削弱霍氏集團在臨海房地產業的話語權,鬆動臨海市的商業聯盟。這有利於台基基建的未來發展。至於真相如何並不重要。要怪也只能怪霍渟岳那個小崽子□□薰心,竟然敢讓霍氏地產在局勢未明前主動跳出來做這個出頭的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