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卓站了一会,却并未进车子里来,而是倚在车门上,从西裤口袋中掏出烟盒。
我很少见他吸烟,诚然在应酬场合有时无可避免,但家卓对烟酒一向非常自律,我甚至未见过他在家里抽过烟。
我从车窗望出去,丝绒一般黯淡的深蓝夜空,他萧索的身影立在夜风中,拉成一道寂寞苍茫的影子。
他目光望着劳家大宅的上空,安安静静地吸完了一支烟。
指尖火光消散之后,家卓返身拉开车门,看了我一眼,然后默默推过纸巾盒,我这时才察觉我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满脸的泪。
我沉默掩住脸抽泣,他沉默着一言不。
我一遍一遍地回想这两年来的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的无常反复,他的暧昧辗转。
一切终于有了解释。
街道光影在沿路变幻,仪表盘出幽幽的光芒。
我们之间这一刻的沉默,竟然还算气氛良好。
我一直被莫名的焦灼折磨着,等待着判决最终抵达,直到这一刻,心底空洞,反而镇定下来,我慢慢止住了哭泣。
我们下车,上楼,开门,关门,一起走上二楼。
安静地并肩走进客厅,家卓习惯性地顿住了脚步,我站在他的身旁。
我站在他身前,抬手温柔地替他解开领带。
家卓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要抗拒,却最终只是站定在我身前。
我的手指轻轻握住他衬衣前柔软的丝质领带。
家卓微微仰着头配合我动作,神情之中是无法抑制的痛楚。
一切默契得仿佛一场完美的煎熬。
我看不到他的脸,只专心看着他领口,下颌利落的线条。
我轻轻开口:“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的女儿?”
他无言以对。
我继续问:“既然你知道谁是我妈妈,却还要娶我?”
他的呼吸在我额头轻轻漂浮:“老爷子信命,奶奶更是喜欢你,我不得已而为之。”
我低低说:“二少爷还未记得谢我一声,在这场完美战役中替你略尽了绵薄之力。”
他眉头一动:“你知道,什么时候?”
“从那位劳通总裁室的高级助理先生送我去赴绮璇的约的时候,不是你特地让我将资料拿给琦璇?”
我温柔笑笑:“计程车司机的皮夹内有银行的上班卡,如果我没记错,他是叫做——梁丰年?”
家卓点点头:“你知道,那也好。”
我声音是轻轻柔柔:“二少爷费尽苦心,恭喜终于得偿所愿。”
他仿佛被蛰到了似的,脸抽搐一下,沉默着紧紧抿紧了嘴唇。
我说:“真是辛苦你,一直宠着我。”
他答:“总算结束。”
我们这样说话,真是百上加斤,累上加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