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骋烈皱起眉头,看着她一副幽怨含愁的模样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这事儿是他阿兄他们许可的,定然也是存过这么个念头的。
见崔骋烈不说话,谢微音惨淡一笑,突然挺起身子,直直地往一旁小兵手上举着的刀上撞。
崔骋烈见状,下意识地踢开那把刀,又空出一只手来逮住她。
手里的触感很是柔软,一股他从未见识过的馨香迎面而来,崔骋烈眼神下意识一凛。
他没将这阵古怪的感觉放在心上,只等她站稳了就放开了她,那张沾染了血和灰的英俊脸庞此刻显得异常严肃:“没有谁能决定你的命。”
“你想好好活,那就活,一个男人算得了什么?你要真是为了他了结了自己,那才是真蠢蛋!”
翡翠原本听着他的话还眼泪汪汪地直点头,听到后边儿又忍不住生气了,她们娘子本就柔弱,这人怎么能说这等粗鄙之话来吓唬她们娘子呢!
谢微音微微发抖的身子顿了顿,没有说话,一直掉落的泪珠子却有停滞的现象。
崔骋烈看着那些浮在黄土上的晶莹泪珠没了要汇集成河的趋势,微微松了口气,点着一个小兵让他过来:“把这两人送到我营帐里去,一切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小兵立正应了一声‘是!’。
谢微音擦了擦眼泪,瓮声瓮气道:“我有自己的帐子。”
“让你过去就过去,我还能吃了你?”
崔骋烈想的是待会儿忙完了就将人送去妹妹那儿,这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儿,这两个跟小鸡仔似的女郎在这儿,不合规矩。
他送人过去,正好还能看一看兕奴。若是叫旁人送她们过去,半路上又想不开往刀上撞,那他岂不是害了人?
崔骋烈眼睛一瞪,模样瞧着很凶,谢微音不敢再说话,低下头和翡翠跟着小兵一块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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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州小朝廷实际就是一盘散沙,没了大将郭荆,其他人看着这架势都只顾收拾细软逃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光复奚朝的伟大宏愿。
命都快没了,还吃上头画的饼?他们可不想被噎死!
奚无声被亲信带着躲藏,南州城里的天子府自然是回不去的了,他们只得咬着牙往连绵不绝的青山上逃。
现在正值深秋,青山不再苍翠,笼上了一层暮色。
倒是与他现在的状态有几分相似,垂死挣扎罢了。
可是想到那个在牡丹花丛边微笑的女郎,奚无声破败的身子里又迸发出一些勇气来。
他还没有找到她……
暗丛他们听得主子吩咐了什么,饶是在这样紧张的逃路状态下,他们也忍不住了:“主子,大局当前,应该以您为重。郭将军将崔娘子掳走,多半都是因为怕她影响了您的大业!既然人已经没了,就让她没了吧。”
影响他的大业?
奚无声咳嗽几声,想要笑,心头升起的悲凉之意直直将他淹没:“我这个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
从前护不住的,如今还是护不住。
暗蓝抿紧了唇,没说话,直到他们发现了一处山洞,里边儿空间堪堪容得下他们这四五个人,暗卫们又辛辛苦苦地去搂了树枝来生火取暖,就怕他们孱弱的主子熬不过这一关。
腾起的篝火将奚无声苍白的脸映得红彤彤的,暗蓝看着,忍不住对她形单影只的主子产生了几分怜爱之情。
暗丛从背后拉了她一把,低声吩咐道:“出去猎些野物回来,别饿着主子了。”
暗蓝又看了看病美人一般的奚无声,有些依依不舍地走了。
从前她是暗卫,主子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她不敢生出妄念,只敢默默地注视着他,跟随他。
可是现在……
暗蓝忍不住唾弃自己,主子落难,她应当心痛才是,怎么能生出这样的……野望来。
她心里存着事儿,对着外界的警戒自然也就下降了些,靴子踩上枯枝,发出‘吱呀’一声响,在原本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