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扁扁嘴:“现在是夏天。”
温林抿着唇笑了一下,继续去整理随身带来的资料。
出了地铁车站左拐,有一个小小的上坡路,温林搜寻了一下脑中关于那个公园的记忆,实在记不得有这样一个上坡。可条条大道通罗马,他带着惊蛰走了一段,经过的景致却越来越陌生。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在快餐店草草啃了个汉堡,现在都饿了,看到旁边有家披萨店,一头扎进去吃了个饱。
饭毕,惊蛰揉着肚子问温林:“咱们再怎么走啊?”
温林拧着眉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我大概迷路了。”
惊蛰露出一个“就知道是这样”
的表情,掏出手机:“给程城打电话来救急吧。”
“别!”
温林赶忙拦住,“咱们再走走,说不定我就看着眼熟了呢。”
左右当消食了,两个人沿着不宽敞的小路走了一段,路边的树木倒是足够繁茂,并且不像国内那样修剪成型,反而有种自然的美。惊蛰又跟温林走了一段,却看到一条小小的商业街。温林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公园的确在这条街上,不过,你知道,这条街很长。”
惊蛰看不懂英文路牌,揉着额头三根黑线说:“没事,咱们顺着这条街走到头,实在迷路了,大不了就找程城呗。”
温林讷讷应了,又走过一个路口,回头对落后自己半步的惊蛰说:“那个公园,我有一次跟慕辰在附近吃饭,吃着吃着吵起来,我一气之下,就跑到那里去了。”
惊蛰瞪大眼:“你还会跟慕辰吵架?”
“其实也不是吵架,他吼我,我听着,听不下去了,总可以不听。”
温林仰头看着遮住点点阳光的树冠,“为什么吵我都忘了,好像每次吵都是为些小事,特别无聊。”
惊蛰再三忍耐,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温林,你当初劝我出国散心,还有之前,说什么你不想再见慕辰的……你其实,根本就没生他的气吧?”
温林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脚步停滞一瞬,继续向前迈。惊蛰见他不想回答,也不追问,这条街虽然长,他们却不知道,自己起步的地方正好在这条街的中心,又走过几个路口,远远看到一处树木多且茂盛,温林就知道这是到了。
公园没什么特别,大概心境不同,当时看来让心灵渐渐平静的景物,如今都变了模样。惊蛰踩着方块石板路踏上台阶,公园角落多了个抱着吉他弹唱的孩子,一边高声唱一边对过往的美女抛媚眼,顶多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好像自己是情圣一样。
惊蛰一屁股坐在长凳上,远远看着孩子表演。美女当然不会停驻在一个孩子身边,回应了那一个轻佻的媚眼就匆匆离去。那孩子一曲结束,对面前的空气欠欠身,换了首歌。
这首歌节奏舒缓,孩子闭着眼睛,唱得孤独并陶醉,仿佛这才是他想表达的音乐。惊蛰听了一会儿,问温林:“他唱的什么意思?”
“万能的主啊,请赐予我希望。”
温林坐到他身边,目光全部投向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男孩,“我的希望,在一个早晨离开了我。她走的时候穿着那件红色裙子,回头看我一眼仿佛期待我留下她。万能的主啊,请赐予我勇气。我的勇气,这些日子抛弃了我。我徘徊在她的楼下,却只敢对窗台上那朵玫瑰倾吐情话。”
惊蛰微微笑出来:“这个傻子,去追啊。”
温林怔了怔,说:“我喜欢慕辰,自己都忘记有多少年了,在他面前卑微低下,忍受他所有的嘲讽和鄙夷。我做错了什么呢,我不过是喜欢他,他可以不喜欢我,但不能看不起我,因为我跟他也没有什么不同。我慢慢想通,约他出来,对他说我打算结束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以后再也不跟他见面,把我失去的自尊都找回来。”
惊蛰转头看着他。
“慕辰那个脾气,明明当时就心虚了,却还虚张声势,说什么随我,还笑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结果呢,我整整两个星期没见他,他就熬不住了,到研究所门口把我拐上车,虽然没直接说,可一路上做小伏低那个样子,我可真是扬眉吐气。”
惊蛰呵呵笑起来:“对付渣攻,就是要摆出不在乎他,比他还狠的样子。”
温林与他对视,自己也笑起来:“对啊。他说什么,我都不理他,其实我心里早就软了,憋着这口气呢。后来渐渐恢复联系,却还是对他不冷不热的,甚至好几次拒绝他的邀请,然后,这个傻子沉不住气了,跟我表白,说什么今后弱水三千,但只喜欢我一个。”
温林说这话的时候实在乐不可支,引得惊蛰也一阵大笑:“谁教你的这个法子?你自己可想不出来。”
“阿腐。”
温林说,“小满带我去她店里,一来二去熟了,她给我想的法子。”
惊蛰捏拳:“哎呀,对,就她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说起来,我们家十九的花裤衩还是在她家买的呢!”
温林点头,接着道:“不过,我自己心里明白,其实我内里还是虚的厉害,面对着慕辰,总是不自觉智商下降心里发虚,说什么都底气不足,忍不住就想妥协。大概他早就看出来了吧,对我虽然好了很多,但有些事还是瞒着我,要不是我碰巧看到他手机,童连的事,大概一辈子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我逼问小满,只怕我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幸福竟然是建立在一个人的牺牲之上。我那个时候真是气极了,慕辰从那么久之前就在做着这样的事,爱的人就宠上天,不爱的人就眼睁睁看他有危险而不救助。我问起他,他竟然还一副不知悔改的表情,说什么一辈子都会爱我,好像在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