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写写画画又成了生计,离未不知是该庆幸杨随足够多才多艺还是什么。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少爷,也不得不做起了除吟诗作对外其他的粗活。
砍柴烧火,洒扫庭院,再出门卖画,换得铜钱数枚碎银几两,精打细算地花销,竭力为父母省出治病求药的钱。
离未每每陪着杨随出门卖画,烈日当头,风里雪里,数年如一日。
他稍稍能帮杨随些小忙,例如在人买画时施点儿魅术,迷惑人家多给杨随些钱财。
但有时杨随也是个死脑筋,认为自己的画儿不值那个价钱,便坚决不收;有时杨随又见谁有眼缘,拿画便送,分文不取,气得离未龇牙咧嘴地跺脚,倒也不能拿这落难少爷怎么样。
披星戴月,忍饥受冻,锦衣玉食的少爷也被磨成糙人一个,大大咧咧不修边幅,但仍旧徐如清风,好似眼前万般难事都不放在心间。
再抬眸勾唇一笑,向熟识的店家讨得三两杯浊酒,却不醉也不狂也,少年时期的放浪形骸全全被锁进骨子里,只留一点潇洒浩然气,让年迈的父母安心,也让那脊梁不弯不折。
这样的杨随,离未心疼。
但轮回十世,杨随从来都是这样的。
不管贫穷富贵,不管生老病死,不管这命运这轮回,他都端端守着一颗本心,圆融完整,任那东西南北风。
所以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汩汩翻涌的爱慕。
便是见你一次,又爱你一次。
再后来,父母先后撒手人寰,杨随因操劳落下了病,每到阴雨天气便肩膀僵硬痛得厉害。
离未干脆拿自己体温暖着他,反正被他搂着,于自己的伤口也有好处。
不至于连痛都不知。
稍能喘口气的杨随忽然问起了少年事,问起他婚夜那荒唐如真的春梦一场。
这时候的杨随苍老了许多,两鬓斑白,眼角有了细纹。
他说起这茬时带着怀念的玩笑语气,似乎不相信是真,又放不下是假。
“似乎我这碌碌一生,只爱过那一个晚上。”
离未身子颤了颤,仰面对上杨随深色的眼。
只一晚上的酒醉迷离,怎么会将它误认为爱意,还念念不忘三十年有余?
杨随,你莫哄我。
而杨随只抚抚他眉间前额,叹息笑道:“或者若那些梦境是真,我便颠沛轮转十余遭人世,却也只爱过一只狐狸。”
离未还以为杨随不再梦到从前的事情了。
离未还以为从头至尾只自己深爱不放以命纠缠。
却不知杨随也是见他一次,又爱他一次。
“我好像错过了什么。”
润白色的光芒浮现,离未按着杨随肩膀,以人形出现在他眼前,用心念将话语一字一顿传达,“如果我早些向你承认,那一晚不是荒诞梦境,你我会不会真的能相守一生?”
“你我已然相守,不止一生。”
杨随说,带着点少年时莽撞而欢喜的笑意,“我很高兴原来那些梦境不是梦境,你真的一直。。。。。。”
“在我身旁。”
离未由着杨随抚上他侧脸,却不想眼角清泪早缓落成行。
“我做过承诺,过誓言,无论如何都会在你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