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去,“只如今,连你也这般跟我藏着心思说话了……”
语意中说不出的萧索无味。冯杜兰心里一酸,抬眼看到刘氏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哽咽了一下,“娘娘,”
又过了一晌,方缓缓劝道,“皇上大了……”
刘氏并未回话。杜兰轻轻又问,“还有林公公那里……”
太后摆摆手,“你道我不知吗?若不是知晓他素与霍思无不睦,此次我岂能轻饶与他?”
微微一晒,“这老东西闻到味儿了……”
说着回转身,望着冯杜兰,“杜兰,哀家十余年来每日与这帮人猜心思,只有你,”
声音越说越低,“哀家只希望若还能有一个能与哀家亮着心思说话的,也就只有你……”
这边厢林喜贵跪得整一个时辰,晃悠悠得将要爬起,监刑的太监吴成岭早已吩咐了两个小太监抬了躺椅,备在旁边,当下亲自将林喜贵扶了,尖着嗓子,“师傅慢着点!”
又弓腰笑道:“奴才去德姑姑那复了命便去伺候您老。”
待得复命后匆匆赶到林喜贵住处,只见他躺在床榻上,两个小太监正给他上药,遂装样四处寻摸了一阵,待人走后便蹭到林喜贵榻前,还没说话,就红了眼圈,“师傅今日遭罪,奴才看着可……”
“得啦,”
林喜贵懒洋洋的横他一眼,“不用在我眼么前装了。”
吴成岭抬手擦了擦眼泪,“奴才恨不得替师傅跪了。”
林喜贵揉了揉自己的大肚皮,慢悠悠地说道,“小猴崽子,有什么话说吧,杂家还想着早点睡呢。”
吴成岭这才止了哭,眨巴眨巴绿豆眼,凑到林喜贵床头,轻声说道:“奴才听说霍大人廷上与皇上起了争执,好像是给薨了的成英王爷换尊号的事。”
林喜贵斜了一眼吴成岭,笑道,“好崽子,想来套我的话?听我一句,前廷的事,不是我等关心的。”
吴成岭度他神色,知与他说不通,便上来给他捏膀捶背。林喜贵被他弄得舒服,眯了眼,“还算你小猴儿有良心,见师傅挨了罚还想着来。”
吴成岭得意一笑,“俺看着德姑姑着俺去监刑,就知道太后她老人家没生您老的气……”
觉得自己说漏了嘴,忙收住,又小心翼翼问道:“这么说,太后这次不准备帮霍大人?”
林喜贵冷哼一声,却也未曾否认。吴成岭讪了一会,又迟疑道,“可是这霍大人一直是跟着太后娘娘,这样一来……”
见林喜贵并不答话,又装腔抹了抹眼,“不过太后娘娘也太过狠心,既如此,还拿您老作罚给霍大人看……”
“你懂什么!”
未等吴成岭说完,林喜贵猛得坐起,狠狠斥责道,“太后娘娘岂是你能编排的!我看你小子是个材料儿,才跟你说,若想在这宫里活得久些,这种话再不能说!”
喘了一下,又正色道,“这里头的事好多着呢,别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就胡乱忖度上意,我等的本分便是忠心为主!知道了吗?”
吴成岭连忙点头答是。“哎哟~”
林喜贵哧溜着嘴,想是刚才起的猛了,牵了腿伤,吴成岭忙扶他缓缓卧下,林喜贵边躺下边慢慢喘息,“这宫里头啊,早死的哪个不是聪明人哦……”
吴成岭嘴里答着是,心里却还在暗暗低估,忠心为主,忠心为主,这忠心,到底该为哪个主?慈宁宫寝宫。刘氏哪知道这宫内稍有头脸的太监也已略微知晓此事,只想到皇帝一向顺孝,这次却只字不提;又想虽说皇帝业已亲政,但两年来一直也是风调雨顺,自己本以为有霍思无坐领朝堂便是极稳妥的,但此事他却处理得甚是蹊跷,比起前者,这边恐怕更是棘手,想到这里,更觉心内烦闷,半天也眯瞪不着。直到了二更天,刚迷迷地想要睡去,忽听有人在耳边轻唤“太后,”
刘氏不觉恼怒,那人却又唤“子钰”
,刘氏一惊,睁开眼,见到床头立着一披发女子,二十来岁,苍白的鹅蛋脸,眉眼和顺,浅浅地笑着,恍若是年轻时候杜兰的模样。刘氏怔了一怔,“杜兰?”
女子抿嘴但笑不语。刘氏忽然泪盈于睫,颤颤得伸手想要抓住那女子,“媚兰,媚兰姐姐,是你么?”
忽觉太阳两边突突一震,便沉沉掉入了往事的漩涡。大荣天禧十五年,春。“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本来春色就好,阳光明媚,歪着的柳、漫坡的草,一片融融粉绿,各色花朵儿也都鼓着苞儿爬满了树枝藤梢,此时又从春芜宫后墙传来阵阵清脆笑声,更让人觉得这春光越发酥脆。这里是和帝宠妃贤妃徐妙飞的寝宫。本来宫内自有浣衣局专门给主子们洗理衣物,但各高位妃嫔对一些精致衣物,还是着本宫宫人细细打理。这不,见日头晴好,四五个十三四岁的小宫女领命在后院浆洗一些换季的精致衣物,但个个都是贪玩的年龄,又有那井水清凉,眼见活儿干得差不多完了,衣物正快收干,也不知哪一个起头,便互相泼洒笑闹起来。一个小丫头子被泼得狠了,又笑又蹦地就往院门口跑,猛不丁一人正从院外走进,便撞了那人一个趔趄,那人被唬了一跳,定睛站住,上来劈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嘴里骂道:“小泼妇,跑你娘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