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渐渐融化。
冬日,渐渐远去……
而额娘李福晋的临盆之期也一日日逼近了。
自打额娘从昌平回到雍王府,都一直胎相平安顺遂,就连颁金节的久跪,不曾伤及胎儿。
可见是李福晋的那番阳谋,着实管用!她的一应饮食起居,悉由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安排。如此嫡福晋为了自己的贤惠名声,自然只能全力保全李福晋的胎。
那是个暖暖的天儿,荣清堂外的玉兰吐了花苞,宜萱怀抱着沉甸甸的熙儿,口里哼着一支儿歌来哄他。
薄荷那丫头气喘吁吁跑来,已然是失了稳重,她气喘吁吁道:“格格,雍王府报信,说、说李福晋——动了!”
宜萱神色一紧,心里也知道额娘的胎已经足月,如今临盆也是时候了,只是一颗心终究是惴惴不安,连忙将熙儿交给乳母刘氏,便吩咐随身侍奉的紫苏道:“立刻准备车马!我要回王府!”
薄荷因为一路本来,小脸热得红扑扑的,她好不容易喘允了气息,又道:“其实昨晚半夜时分,李福晋就动了。只是不让声张,今早才报信儿过来。”
宜萱跺了跺脚,“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拖延到尽早才报信?!”
薄荷道:“听说,是嫡福晋的意思。”
宜萱听了,心中有一股微妙的不安涌起,便急忙催促底下准备车马的人。
当宜萱的和硕格格品级朱轮车停在雍王府大门外的时候,便叫苏培盛身边的小闽子疾步应了上来,张口便道:“郡主请安心了,李福晋方才已经生了!”
宜萱心下一松,倒是顾不得问是男是女。连忙便入府朝着丹若苑而去。
此时,阿玛雍亲王已经去上早朝了,守候在丹若苑中是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和侧福晋年氏,还有几个侍妾格格也陪同在侧。只是人人表情各异,大半的人都不希望李福晋平安生产。只是宜萱瞅着那些侍妾格格们的表情,看样子,额娘给她生了弟弟。
倒是年氏眼中满是怅然的失望之色。哀哀叹了口气。
宜萱暗暗一想。忽的明白年氏的失落从而何来。四格格……宜萱曾经说过,四妹会回来的。而年氏自打丧女之后,便不曾有孕。而王府中唯一怀有身孕的便是李福晋了。如此,年氏瞅着李福晋的肚子,难免会觉得是她的女儿去了李福晋的肚子里。可偏偏李福晋生的是个儿子,所以她失落。
宜萱朝嫡福晋请了万福礼。
嫡福晋面带贤惠的笑容:“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李氏刚刚生了六阿哥。”
宜萱忙客气道:“都是多亏了数月来嫡额娘悉心照料,否则额娘这般年纪。不见得能如此顺利生产。”
嫡福晋正色道:“我是你阿玛的嫡妻,照顾你额娘的胎,本就是应该的。”
说罢,四福晋撇了撇身旁的年氏。便蹙眉道:“怎么,年氏,你不高兴吗?”
年福晋一愣。急忙摆手道:“李姐姐平安生产,妾身当然替她高兴。”
“是么?”
嫡福晋的声音微微上扬。随即便拂袖道,“罢了,你平日里就爱吃味,也不是一天两天。也怪我和爷,一直都太纵容你。”
“福晋!妾身不是——”
年福晋咬唇,急忙要辩解。
只是她的话尚未说完,丹若苑正堂冲便冲出一个满手是血慌张失措的接生嬷嬷,她大叫着:“不好了!李福晋血崩了!”
血崩了!
这三个字,对于宜萱而言,不啻是雷霆一击。
额娘她,怀胎的时候,不是一直都好端端的吗?!这次生产,也是不到六个时辰就生下了孩子,如此顺利——又怎么会骤然血崩呢?!
宜萱冷冷的眸子凝望着同样也露出惊慌之色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
她的演技,素来都是这般出众。——宜萱咬牙暗想。
二话不说,宜萱顾不得尊卑礼数,恨恨一甩袖子,已抢在嫡福晋前头,闯进了产房。
只闻浓浓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宜萱看着床榻上,脸上已经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额娘,忙箭步上前,急忙握住李福晋已经软软无力的手。
李福晋看着宜萱,露出些许笑容,她虚弱地道:“放心,额娘有分寸……”
说完这句话,她浑身一软,便晕厥了过去。
“额娘!!”
宜萱惊呼,急忙颤抖着去摸李福晋的鼻息,感觉到尚且有呼吸,方才略松一口气。只是那句“有分寸”
,到底是什么意思?!宜萱紧紧蹙着眉头,终究不解其意。
嫡福晋也已走进了产房中,她看着床榻上成片的血红,身躯骤然软,口中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宜萱回头怒视嫡福晋:“怎么会这样?不是只有嫡福晋您最清楚吗?!额娘有孕时,一切都是您做主!包括今日临盆,接生的嬷嬷、催产的汤药,都是您经手的!”
嫡福晋听得面色白,她急忙为自己开脱,高呼道:“意外!这只是意外!李氏的年纪本就不是适合生育之年了!”
产房中,婴儿的啼哭声,一声高过一声。
宜萱袖子底下的拳头已经攥得白,却一声不。
叶岐已经取出了银针,飞快地扎在李福晋周身大穴上,又急忙开药、熬药,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血崩终于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