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白梅眼皮都睁不起,偶尔有打扫的小太监路过,就探头探脑的望他一眼,也不敢多言。倒是那个不远处的小手炉,被人捡了起来,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身上的衣物也被小雪润了个透,从皮肤浸到骨头里,冷得人完全没了精神,易白梅就觉得特苦,好想就依着雪地睡一会儿。
陇和殿里炭火幽幽的燃着。康肃森和秦芷见主仆两人坐在桌边,桌上放着珍馐美味,可是两个人动筷子的频率都特别缓慢,秦芷见更是不时的走神。他从侧面的窗口能看出外面飘起了小雪。这样的天气里,要是在屋外,得多冻人。
“爱卿这次回来有没有去见芷兰?”
康肃森自己斟了一杯酒。“禀圣上,微臣刚进宫,还没来得及过去。”
“那用完膳,朕陪你过去看看?”
“不用麻烦陛下了,微臣自己过去就好了。”
因为天冷,所以酒水都是用小红炉煮着,所以酒香四溢。康肃森没喝两杯就有些微醺了,他朝着秦芷见举杯:“芷见,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执意坐上这个皇位吗?”
秦芷见摇摇头:“微臣不敢妄自揣测。”
康肃森大笑两声:“因为这样,就再没有人能从我手中抢走任何东西了。”
秦芷见埋着头吃着桌上的菜肴,有些食不知味的咀嚼着,等到康肃森搁了筷子。福安才上来张罗着撤下去。又沏了茶让两位用了,秦芷见就起身告辞,说趁着天还没黑透,去芷兰苑看看。
等着秦芷见离开了,福安就在康肃森耳边问:“皇上,这梅安还在御花园跪着呢。”
康肃森哦了一声,说那就让人宣他回来吧。
青安奉命去宣梅安回来。远远就瞧见石板路的中央跪着一个人,圣上积了层雪,衣服应该是湿透了。易白梅这个时候全身一点知觉都没有了,以至于青安喊了她很久,她的理智才回来。青安扶起他:“万岁爷宣你回陇和殿呢。”
青安手一探,对方完全是个冰疙瘩,就是自己扶着,也觉得寒气透到了自己身上。
他觉得梅安挺可怜,这梅安平常虽然不勤快,可是为人和气,对着人老是笑眯眯的,对于赏赐什么的也不爱争抢,有事让他帮忙的时候他也会拖着步子跟在后面。年纪大的福安有时候还开玩笑,说这梅安年纪不大,心态就跟个老人似的。
回陇和殿最后的几步几乎是青安拖着梅安走的。到了门口,空闲的小太监也跟着来帮忙,连拉带拽的把这个冰人似的梅安给弄回了他自己的小屋子。屋子的炭火还有些隐子,有小太监添加了几块碳,青安就翻开箱子找了套衣服出来:“梅安,你醒醒,先把湿衣服换下来。”
易白梅这个时候神智有些不明,而且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手指都卷不起来。青安看着不是办法,只的搬起他的身体,把他的湿衣服给层层的扒了下来。
裸露的肩膀看起来很圆润,冰冷的气息透了出来,流线型的身材看起有些奇怪的起伏。青安突然觉得口发干,有些下不了手继续动作。那里衣也是浸湿了的,很是服帖在身上,曲线比起一般的太监看起来总多了点什么。青安的手都颤抖起来,伸了半天也不敢去揭里面那层衣服,还好这个时候易白梅恢复了些神智,抬起手挡了一下。
“梅安,你衣服都湿完了。”
“你出去……我自己换……”
易白梅声音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干哑难听。青安就退了出去,关上门,自己的手还抖个不停,而且喉咙干得冒火。
易白梅暖和了些,慢慢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给蹭了下来,裹胸也湿透了,将自己全身的衣服蹭下来之后也没有力气再换上,只是拖过被子盖上,睡了过去。起初的时候只觉得冷,裹在被子里还是觉得凉意袭人,可睡了一会儿又觉得燥热不堪,整个人都好像睡在了火焰中,睡梦中也想着要找到一口泉水。那股难受劲儿让整个人越睡越累,完全没有办法得到真正的休息。
青安中途进来看了一眼,只看着梅安呼噜噜的睡着,还有鼾声。他将屋子里的炭火又给添了些,窗口还是敞开了几许,让空气可以流通。梅安睡着不安稳,被子被蹬开了些,露初大半个肩膀和后背。青安走过去把被子给他掖了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看了看面相着要不要去请太医给瞧瞧。
“梅安怎么样了?”
福安辈分比青安大一些,见青安从房里出来,就问了问。“好像给冻出了病,我想去太医院给他要两帖药。”
“去请太医吧,就说万岁爷说的。”
福安吩咐道。青安点点头,也不敢多问,就跑着去了。
易白梅时梦时醒,梦境都是火焰,醒来也只是黑夜。唯一有亮光的就是那盆看着要熄灭的炭火。她睁着眼睛,看着黑暗,就使劲得咬着自己的被口,好像要一口咬出自己的怨气。探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火辣辣的痛。
第二日,太医院来了人过来医治,因为是陇和殿的人,所以派过来的太医也上了年纪,这个太医姓孙,是个比较平庸的人,可就是因为平庸,在这皇城里还很活了些年岁。他认识易白梅,易白梅也认识他。
把了脉,开了药,每日再复诊。两三天的日子,易白梅也能坐起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孙太医说她这次受寒严重,以后遇到天冷,可能都会伴随着各种疾病。平常一定得注意保暖,另外全身冻伤多处,要是不注意,很有可能会留下丑陋的疤痕。易白梅就眨眼:“我一个小太监,也不害怕有疤痕。”
孙太医叹口气,掏出一盒膏药来:“你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就用这个擦那些冻伤的地方,另外,你脸上也伤了肌肉,也要注意。”
送走了孙太医,青安又提着食盒过来了。易白梅这些日子也没谢谢他,就赶紧的给他斟了杯茶,致了谢意。青安摸摸鼻子:“我也请不来太医,还是万岁爷吩咐的。”
易白梅哦了一声,揭开食盒慢慢吃起东西来。
“也不知道那天你怎么惹了万岁爷,我问子安,他说你冲撞了淑妃娘娘。你也是,这样的主子都是我们惹得了的。再说了,即使你模样好,万岁爷疼你,可你始终上不了台面,是没有办法和那些个主子较劲的。”
“我晓得了。”
易白梅笑眯眯的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青安又在原地转了两圈:“你嘴上倒是答应得顺溜,可你这眼神儿,看起来就是个惹祸的主!”
青安的话倒是提醒了易白梅,以前景元帝就层夸赞她眼神鲜活,一颦一笑十分动人,如今倒是成了祸害。易白梅在发呆,饭也没吃完就凉了。子安倒是突然来敲门,说梅安,万岁爷宣你呢。
易白梅一出屋子就开始冒冷汗,也不知道是天气问题还是心理问题。此刻已经是酉时。康肃森好像刚用完膳,正在喝茶,见易白梅进来,就伸长手指点了点桌面。杯子里的水去了小半。易白梅捧起旁边的小壶给斟了个七分满。门扉又打开来,福安进来通报:“万岁爷,淑妃娘娘那边把人送过来了。”
康肃森就放下手中的书本:“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