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白梅做贵妃的日子又来了,可她却已经习惯身边只有腊梅和二梢子两个人伺候,也习惯住狭小低矮的房间,她变得有些不开心,时常望着天空发呆,要说这人吧,还真是犯贱啊,犯贱。
因为秋收都让浪打了去,虽然康肃森积极赈灾,但还是弥补不了那巨大的损失,江南两地流离失所的人都涌入了各地,瘟疫,治安,住房,各种问题接踵而至,康肃森又开始夜以继日的繁忙,而边关也传来消息,匈奴的单于栾提姆尔去世,由驸马栾提尔伸继位。
这位驸马实际上是个中原人,生得也是一表人才,最主要的是他弓骑了得,不然那些尚武的匈奴人也不会让他继承汗位,而且让这个人继承汗位还有一种像景朝王朝示好的意思。如今自己这边的单于挂了,两国就停战得了。
这位栾提尔伸也是打算停战的,派人写了停战协议给秦芷见,又写了降书递往京城。景朝帝还没收到这份降书,所以他还是很高兴战争就此结束,如今景朝王朝同匈奴一样,都需要休养生息。
易白梅因为有空,所以就跑去看康习暮。康习暮今天穿了件莲藕色的小袄子,白色的狐皮毛镶了一圈边儿,头上用宝石缎带绕了个元宝头。正在院子里围着石桌子打转。他腿短,看起来走了许多步,实际上跟在后面的宫人只需要轻轻跨上一步就能跟上他。易白梅迎面将他抱了起来,康习暮的口水流了她一脸。
“给易贵妃请安~”
周围的宫人都低头跪了下去,易白梅摆摆手,只是问道:“楚贵妃在吗?”
宫人点头:“楚贵妃在里间呢。”
易白梅让人通报了,就进去见到了梁楚履。梁楚履前一段时间跟康肃森一样满脸阴郁,现在似乎心情也好了许多,整个人就像是拨开了乌云,透着一股心底的喜气。她的眉目本来就美丽逼人,这个时候看起来更是舒服,比起易白梅她更像是刚封妃的人。
易白梅朝她笑了笑,梁楚履就寒暄:“姐姐气色好啊,如今封了贵妃,又恢复了姓氏,是真正的春风得意啊。”
易白梅不语,就是抱着康习暮:“我倒是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大胖儿子。”
梁楚履捂嘴笑:“那姐姐就多抱抱习暮,以后说不定…………”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又住嘴了,那悠长的语气让易白梅一愣,无端的不安起来。
楚贵妃那句话自然是别有深意的,不久就现出了端倪。
栾提尔伸送来的降书里写着匈奴臣服于景朝王朝,两朝修好,进行边境贸易,而匈奴每年为景朝王朝供奉战马,但是为了表示这种关系的和睦,栾提尔伸提出要和亲。这和亲的对象竟然是易白梅。
康肃森看了不解,招来使臣询问,那使臣虽然是匈奴人打扮,却也是汉人模样,原是同那驸马一样,因战祸逃到匈奴地界的人,他态度谦和,如今匈奴虽然乱成一锅粥,但是并没有战败的迹象,僵持下去也不过是两败俱伤,所以康肃森也不好太过刁难他,至是询问那和亲的人选为何由匈奴提出。使臣听景朝帝提出这个问题,态度却坚持,说匈奴现在的单于说了,这个和亲的人选必须是易白梅。只有这一条是不可更改的。景朝帝盛怒之下,拂袖而去。
易白梅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吃了一惊,静静坐了一个时辰才明白事情的缘由来。难怪梁楚履要拾掇康肃森恢复自己的姓氏,怕是早知道了降书的内容,知道匈奴找康肃森要人,如果自己没有恢复姓氏,到时候只用说易白梅已经死了,那就能撇得干干净净,现在却已经是路人皆知,自己这个前朝贵妃又获新宠,如何躲也躲不过了。如果是天下和女人,景朝帝的选择绝对是天下。
易白梅咬咬牙,想起梁楚履的那些反常来,这个世界上的女人不只是她一个人会忍耐,也不只是她一个会委曲求全。梁楚履也会,而且在最关键的时候将了自己一军。易白梅坐立不安,只得摆架有雅阁,她要去见见蕊嫔。
蕊嫔好像也得到了消息,整个人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在屋子来回的踱步,易白梅一进房间,她就让人守住房门问易白梅可认识那个栾提尔伸,易白梅摇摇头。蕊嫔说这人的中原名字已经查了出来,说是姓沈名天阔。易白梅摇头,说还是毫无印象。蕊嫔就苦笑,说到底是红颜祸水,明明是个不认识的人,却偏偏这样执着的索要你。易白梅没心情跟她斗嘴,只是问:“这事他怎么说?”
这个‘他’自然是她易家的军师,慕容青余。蕊嫔顿了一顿,他自然是认为事有蹊跷。而且匈奴地界贫瘠寒凉,那单于索要你的目的也不明,你如果去了的话,自然是凶多吉少。
易白梅这一听,心都凉到了底。沉甸甸的郁气就积压在心口底下,让她整个人都险些站不稳了。末了自嘲一笑,你看我这个皇后命,难道是做匈奴的皇后?只可惜,我都要满二十六了,实在没精神去折腾争宠了。哀戚的语气竟是从未有过,蕊嫔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看着她离开。
匈奴的使臣还耐心的等着,朝堂之上的大臣们却等不急了,一个个上书参奏,都是指向了和亲的这条路。用一个女人换取国家的利益,所有的人都认为划算。景朝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下面的大臣群情激昂,口水唾沫乱飞,突然就有种孤单的感觉,再强大的人,也是一样,即使站在最高处,最后得到的不过是高处不胜寒。
腊梅今日里绣了对龙凤呈祥的枕巾,拿给易白梅看,易白梅就问她,愿不愿意北上,去匈奴。腊梅一听,吓得帕子都掉了:“主子,匈奴是蛮子啊,你不知道,女人在那里就跟货物一样,谁抢去就是谁的,老子死了,儿子还可以娶过来,完全没有礼仪人伦可言的。”
她的话半真半假,一半是传言,一半却是事实。易白梅听得心里哇凉哇凉的:“你收拾收拾吧,我放你出宫嫁人去。”
“主子?你这是?腊梅说错什么了吗?”
腊梅以为自己惹怒了易白梅,赶紧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易白梅扶起她,摸了摸她的头,温和的问道:“你不想嫁人吗?有个疼爱自己的夫婿,用大红的轿子将你迎进家里,然后你同他生个大胖儿子…………”
易白梅絮絮叨叨说着,腊梅就挨着她坐着,过了半晌才说:“那你呢?”
易白梅也没想过自己这一生究竟会走到那个方向,只知道够坎坷,她曾经的雄心壮志被磨损得有些厉害,所以未来变得有些糊涂了。
景朝帝已经连着三天宿在御书房了,他没有回陇和殿,易白梅也没有去求见他,如今去见他,哀求痛哭?然后又会有怎样的结果?易白梅不是侥幸主义者,她现在想起顾淑妃的死,真真的明白了郎心如铁这四个字。那场阴谋,看上去也不过是景朝帝自编自演而已。
就这样死耗了十来天。朝中每天都有人启奏,要景朝帝以大局为重,答应匈奴的使臣。景朝帝在前几天下朝的时候都乌云满面,就跟前段时间的天气一样。到了后面几天,脸上的无奈多余阴沉,户部尚书陈尚书趁热打铁,带领大批的官员跪于正阳殿前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