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搂着女儿,语意幽深道:“瑟瑟,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娘才是你最大的靠山,你只要乖乖听娘的话,我就能让你过得比旁的女孩儿都轻松快乐。”
瑟瑟只当总算过了母亲之关,长舒了口气,对母亲的话也没往心里去,只欢快流畅地点头,小嘴甜蜜蜜:“那是自然,我最听母亲话了。”
兰陵垂眸看着美貌绝伦,玉质通透的女儿,一双翦水浅瞳干净清澈,似乎根本就藏不住心事,一望便见了底。
美且好掌控。
她甚是满意,笑意愈浓,抚着女儿白皙柔腻的颊边,似总也爱怜不够。
晨光微熹,薄曦初散。
瑟瑟领着婳女从西角门出来,远见街巷幽长,沐在干净柔软的晨光里,人烟稀少,安静宁谧,沈昭一袭青色锦衫站在桑树下,带出来的禁卫皆退出去两丈远,他独自站着,清雅孤冷若山间辰月,一道疏疏暗暗的影子垂洒在脚边,有种让人出神的诱惑之美。
沈昭见她出来了,上前,想要握她的手,又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外面,便将手缩回来,道:“今日天气倒好。”
瑟瑟点了点头,极自然地与他并肩而立,婳女乖觉,快步退到他们身后,和两丈外的傅司棋站一起。
“我思来想去,当前之事,纷繁复杂,总得一件件理,当务之急,便是要把高士杰被杀一案给破了。”
瑟瑟记挂着他说的了断,没成想他竟将话转到了这上面,有些吃惊。
沈昭道:“只有破了案,还徐长林一个清白,才能让他快些离开长公主府,回南楚去。”
瑟瑟一时头沉,正想解释她和徐长林的关系真没那么复杂,却见沈昭目光一定,凝睇着她,缓缓道:“你偷跑去别馆见他,又对婚事抗拒,除了因为一个荒诞的梦,不就是怀疑我和姑姑有事情瞒着你,想从徐长林口中套出些消息吗?”
瑟瑟微怔:“他跟你说了?”
沈昭微笑:“不是,我猜的。”
瑟瑟打了个颤,默默地把抻出去的脑袋缩回来,心道怎么这么会猜……
沈昭却不以为意,负手慢行,任清风撩起袖角,环佩轻响,温声道:“我们确实有事情瞒着你。姑姑不告诉你,是因为她有自己的算盘。而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没有那么大的承受力……”
话说到此,他突然停步,转过头。
面前一座两层茶寮,藏青幡巾摇曳,隐约有丝竹乐声传出来。
瑟瑟看了眼朝阳的位置,纳闷:“才这个时辰,怎么就唱开了?”
沈昭引她入内,神情清淡,道:“每逢十五、月底,这茶寮里会将一出固定的皮影戏从早唱到晚。”
两人上二楼雅间,从回廊望下去,底楼敞座却是无虚席,瑟瑟定耳细听,狠吃了一惊,这皮影戏唱的竟是当年淮关战败,宋玉阵前逃脱,叛主卖国的故事。
瑟瑟小心翼翼地看沈昭的脸色,发现并没有什么波澜,稍稍松了口气,把小二唤过来,问道:“此乃京中大忌,为何会有人这么大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传唱?”
小二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见瑟瑟惊艳貌美,颇想献殷勤,也顾不上老板嘱咐得不许多嘴,压低了声音道:“您第一回儿来,有所不知。我们这家茶寮是岐王的产业,皮影戏班也是他花钱请来的,每月都唱上两天,多少年都这样了。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跟东宫那位主子较劲呢……”
瑟瑟朝他摆了摆手,回过头来冲沈昭低声道:“天子脚下,这种事陛下竟不管吗?”
沈昭凝着幕布上灵巧移动的皮影,似是看得入神,随口道:“管过,也打过,可打完了他一切照旧,坚决不改,总不能因为这点事把他杀了吧。”
这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