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始终没有抬首,目光最终停留在金牌之上,他伸出轻轻旋转着金牌,一脸的若有所思,屋里的所有人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他的回应,正沉默间,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府常天眼角的余光掠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她穿着一套紫色的衣裙,衬得她的肌肤明净如雪,头发挽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发髻,插着两支银制的发钗,她手中捧着一碟点心,木讷的盯着妈妈。
“进来吧!”
妈妈的声音比初时小了许多,她伸手指了指圆桌,“放在这里。”
没想到这里竟然用这般小的仆役,走到近前,府常天在心里暗暗赞叹,这女孩子长得非常漂亮,皮肤如同凝脂一般细腻柔润,明眸樱唇,她将点心交给侯在一旁的小厮,然后垂手退了出去。
那个小仆役的出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那孩子抬首对妈妈淡然一笑,“我明白了,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还请妈妈释疑。”
“大人请说,”
妈妈的态度特别的谦恭,“只有我知道,一定明言。”
“若兰麝坊的头牌是这位姑娘,那么太原府男子的眼光是否有些欠佳呢?”
那孩子洁白的面颊上浮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目中满是嘲讽之意,“妈妈还是请涵烟姑娘出来与我们相见吧,有些事,需要她亲自厘清。”
犹豫良久,妈妈才点了点头,“几位请随我来。”
走过九曲桥,走进竹林,夜雾逐渐弥漫开来,映着清冷的月光,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走了约半个时辰,这才看见前方有一座被竹篱笆包围着的庭院,妈妈走到院门前,轻轻拉了拉一根红绳,清脆的铃声响起,很快院中便响起频密的脚步声,竹门应声而开。
出现在竹门内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子,穿戴与装饰与适才送点心来的女孩子一模一样,只不过面前的这个女孩子面色苍白,身形瘦小,容貌与适才那女孩子相差得太远,她拉开门后,小心翼翼的垂手退到一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昕儿,是谁?”
“凤仪,是我,”
走进这个庭院,妈妈如同变了一个人,她一脸的恭敬,“我带了几个朋友来看涵烟,今日她好些了吗?”
“进来吧,”
那苍老的声音透着一丝掩饰不了的疲惫,听上去那么的沧桑,“昕儿,把门掩好。”
看昕儿如此弱小,赵一虎心生怜悯,他最后进门,伸手掩上竹门,垂首想对昕儿微微一笑,却见她露出衣袖的削瘦的手臂上有数条纵横交错的红印,注意到他的目光,昕儿迅速拉下手袖,对他绽开一朵苍白的笑,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欣喜,纯粹只是为了笑而笑。
房间布置得很雅致,虽然已经开春,但气候仍然寒冷,所以房间里摆放着三个火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屋中的竹案边,手中拈着一块绢巾,看竹案上的丝线和绣样,她应该正在绣花。
听见声音,老妇人缓慢的转过身来,一见她的面容,众人心头一震,她的前额秃了一块,却没有任何掩饰,面上有一条深深的刀疤,从右边的太阳直到左边耳朵下方,皮肉翻卷,令人一见便觉得恶心,伤痕非常的陈旧,此时仍然如此可怕,想必受伤之时,伤口更加的可怖。
老妇人面沉如水,“昕儿,去倒茶,然后通知姑姑有客人来了。”
小心翼翼的捧着茶水,昕儿瘦弱的手如同捧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赵一虎上前一步,接过茶盘,昕儿转过身,避开老妇人的目光,对赵一虎眨了眨眼睛以示感谢,然后转过身,几近小跑的跑进内堂。
“今日你见了,你帮她,改日你不在,谁帮她?”
老妇人冷冷的声音令众人觉得异样不悦,赵一虎沉着脸,将茶水放在案几上,“在这样的地方,作仆役虽然艰苦,但是总比那些红倌人好得多。”
细细想来,这老妇人的话的确在理,赵一虎呆立在案几旁半晌,突然垂首对老妇人躬身施礼,然后退到府常天身边坐下,再没有抬首。
过了片刻,昕儿再次出现,她吃力的拉着绳索卷起隔开内堂和外间的布帘,一个身穿上好绸缎制成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虽然她一脸的病容,众人一见她的容貌仍然觉得一窒,她面容清丽,而且行走之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媚态,令人的目光不忍离开她,
走到与众人距离五步的地方站定,敛手福了福,“小女子涵烟见过各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