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的盯着圣女,昕儿觉得自己听错了,为了拔剑术杀掉自己?她突然笑了,她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奇妙的梦境之中,她听见碧海的波涛轻轻的拍打着海岸,似乎正在温柔的低语,仿佛是缓声的低述、又仿佛是轻声的歌唱,那奇妙的声音,令昕儿缓缓的转过身。
那海里有什么吗?忍不住便要走进海里去一探究竟,却被息衍拉住了衣襟,厌恶的瞪大了眼睛,息衍伸手在她眼前轻轻一挥,一股花的甜香随之而来,昕儿心满意足的缓缓闭上双眸,该休息吧!似乎许久许久都没有歇息过了,真的应该好好儿的歇息了。
仿佛这一生都未酣睡过一般,昕儿微笑着便睡了过去,无忧无虑,如同回到母腹一般,安全而又温暖,仿佛就躺在碧海的波涛之中。
修罗抱着昕儿退后一步,息衍转身看了看圣女,面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如同冰雪一般,“若圣女想杀昕儿,咱们在碧海彼岸随时奉陪。”
仿佛在摇篮中一般,昕儿觉得异样的舒适,明明知道在梦中,却不想睁开眼睛,仿佛睁开了眼睛,便会陷入噩梦中一般,朦胧间,似乎听见修罗在轻声的吟唱,她的声音清脆甜美,听不懂歌词,却觉得那歌声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悲伤,仿佛是一种深沉的思念、仿佛是一种没有完结的爱情。
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痛再次泛滥,为什么会心痛?昕儿问自己,一遍又一遍,问得自己的心都温热了,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这般心痛,痛得心蜷缩成一团、痛得如同要死过去一般。
“修罗,”
挣扎着睁开眼睛,痛得紧紧的握住拳头,满头的汗,“修罗,你在唱什么……。”
满舱的阳光,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可是总觉得那歌声就在自己耳边,昕儿摸索着坐起,舱中的确空无一人,适才在自己身边吟唱的,是谁呢?
缓缓走出船舱,阳光倾泄而下,昕儿伸袖挡住耀眼的阳光,垂下首,却看见碧海中飘浮着一朵又一朵莲花,奇异的是,所有的莲花都在海水中,每朵莲花都色作碧蓝,就连花芯也是蓝色的。
紧抓着船舷,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莲花,渐渐的,似乎觉得莲花的颜色也不近相同,由内至外,深浅不同的蓝,渐渐的,神思恍惚了,那些歌声似乎就来自那些含苞欲放的花朵之中,此时,歌声变得轻快而明媚,昕儿的心,也情不自禁的随之欢腾。
禁不住缓缓坐下,如幼时一般抱膝而坐,凝神静听着海里的莲花优雅的吟唱着听不懂的歌谣,随着歌谣或欣喜、或雀跃、或悲伤、或沮丧,种种的情感,不一而足,那般的感慨,似乎很久很久之前,也曾听过这般优美的歌谣。
“杨姑娘,”
修罗的声音显得异样惶急,“你怎么在这儿?起风了,呆在这儿,会非常危险,快进去吧!”
“修罗,”
昕儿迷茫的转过头,“为什么海里会有莲花?”
初时,修罗似乎不明白昕儿所言,随即她面色大变,飞奔到船舷旁,紧紧的抓着船舷向海里张望,过了许久,她强笑着转过身,“没有啊!我没有看见莲花。”
没有吗?昕儿站起身,明明就在海里,随着波涛起伏,昕儿疑惑的看着修罗僵硬的脸,“修罗,海里都是莲花,蓝色的,它们会唱歌,你听到了吗?现在,它们唱的一曲忧伤的歌谣,那应该是一个很古老的故事。”
“那些不是真的莲花,而是悲伤的思念凝成的记忆,”
息衍突然出现在修罗身后,他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海面,清澈透明的眼眸带着一丝悠远的悲伤,“的确是很悲伤的歌,在南荒,只有这一朵一朵的记忆之花,你才能了解南荒的历史,来吧!想知道这是怎样一个悲伤的故事吗?让我讲述给你听吧!也许,只有你的眼泪,才能让我们离开这片悲伤之海。”
相对而坐,息衍身后坐着音婆和妙舞,修罗提壶斟茶,然后点燃香炉中的香料,再无声的膝行而退,最后在昕儿身后坐下,在清幽的香味儿中,息衍微微一笑,“在南荒的传说中,凡是要加入大光明宫的女子,都必须忘记前尘,她们有一种奇特的秘术,可以令人将从前的思念和悲伤凝具成莲,然后放逐于海水之中,那些悲伤和思念就会随着海水离去。”
好诡异的传说,昕儿有些厌恶,为什么要忘记前尘?难道那些记忆不值得留恋吗?籍着饮茶,掩饰了面上的一切神情,放下茶杯里,一切都已云淡风清。
“可是有些人的悲伤和思念非常的强烈,所以即使凝成了莲花,它们也不肯离开主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碧海滋生,最终,形成了一片被莲花充斥的海域,”
息衍突然转首凝视舱外,过了许久,他才回首对昕儿淡然一笑,“看样子圣女下山并非为了那枝香草,而是忆莲爆发。”
不明所以的转过首,舱外仍然阳光鼎盛,海面空无一物,好奇的转过头,不知什么时候,息衍肩头站着一只雪鹰,它与大长老的那一只,几乎一模一样,他伸手轻轻抚着雪鹰的头,“你看不到,她们远远跟随在我们的船队之后,这是皓,它和雪儿是兄妹,前些时日,就是它帮你取走了第一枚锁魂针。”
轻轻抚着皓的头,然后振臂让它飞起,皓在舱中盘旋一圈,再落到息衍肩上,息衍继续道:“每当碧海中的忆莲泛滥成灾时,便会有异象,这一次,是血月,每一次泛滥成灾,南荒都会有灾难,没有人能够预料那灾难是什么,上次忆莲爆发,雪原的冰层融化,洪水几乎淹没了半个南荒,要避免灾难,除非在莲花令碧海的中干涸之前便让它们消失。”
“是吗?为什么忆莲爆发南荒会有灾难呢?”
昕儿疑惑不解,“难道那些记忆里,本就有伤害吗?”
“当然不是,”
息衍微微一笑,“其实光明宫要人忘却前尘是违逆了天道,无论人有多少的罪恶,在她的记忆里,都有一种力量能够温暖她心灵,光明宫却强迫她们抛弃了这丝温暖,让她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连天都愤怒了,当碧海再无法容纳这样的悲哀时,上天就会降下灾难,惩罚人的无情。”
原来是这样,不知光明宫中的女子们,有着怎样的悲哀,竟然能够填满碧海?忘却前尘?真真的悲哀,即使真的忘却了前尘,但心里仍然对前尘会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思念吧,光明宫的人真真的可笑,难道忘却了前尘,便可以重新开始吗?
“昕儿,”
息衍轻声道:“其实光明宫的人不知道,要化解忆莲,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女子的眼泪,可惜的是,无论光明宫,还是玄火教,所有的女子都不许流泪,你不在这个限制之中,所以……。”
连流泪都不许吗?这般的可怜,昕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许流泪?”
“修罗应该告诉过你六十年前玄火教与光明宫的战争吧!”
息衍微微耸肩,皓拍打着翅膀,“光明宫的宫主将圣女囚禁在冰海之底,圣女的眼泪化为蓝莲,蓝莲令冰海泛滥,冰海淹没了光明宫贡奉历代圣女遗骨的神殿,那是大光明宫的灾难,因此,光明宫上至圣女,下至最低微的侍婢都不允许流泪。”
“玄火教呢?”
昕儿追问道:“为什么玄火教也不许女子流泪呢?”
“既然光明宫的女子不许流泪,那么玄火教的女子当然不能落后于她们,”
大长老缓步走进船舱,“玄火教与光明宫斗争不休,在这样的小事之上,当然不能有丝毫的退却。”
是吗?她也许不知道不能流泪对于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吧!那绝对不是软弱、那绝对不是示弱,那是为了发泄内心的悲哀,“你也是女子,难道你不流泪吗?”
“当然,”
大长老对息衍敛眉行礼,以示尊敬,尽管她的一举一动都没有任何尊重的意味,然后她转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昕儿,“我当然不会流泪。”
是吗?只是此时不会而已,昕儿默默的转过头,只是还未到真正伤心的时刻吧!
“祭司大人将这个女子千里迢迢带回南荒,只是为让她流泪吗?”
大长老的语气咄咄逼人,面上却是娇艳的笑,眼神妩媚,带着一种难言的引诱,“若只为此,教中对祭司大人忠心耿耿的大有人在,只要祭司大人一声令下,何愁没有人为大人流泪?”
“既然如此,那就请大长老以眼泪化解碧海之危吧!”
息衍面若沉冰,目中满载着不悦,“不知,大长老可听出忆莲的歌声所指?”
侧目看去,大长老神情尴尬,面色潮红,息衍转过身,“大长老想是忘却了,能够化解碧海之危的,只有能听懂忆莲歌声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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