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因难得有了空闲,用过朝食便从几上随意拾了本书瞧,前几日就已从放书的箱笼里拿出来的,可坐下翻开才知道是林业绥常在看的那本书,道家的《道德经》。
他们两人的书放混了。
她懒得再动,就这么瞧了起来。
外头有说话声时,宝因就已没了心思再看,见管事婆子进来问安行礼,合起书瞧过去。
管事婆子见女子看过来,也立即禀道:“府中所存的几匹吴人纱已都在这儿了。”
这场倒春寒过去后,天儿也要慢慢回暖,屋里所用的纱自也是要换些明亮透气的才好。
宝因视线微斜落在几上,只一瞬,又瞧着婆子浅笑颔首:“阿婆坐吧。”
管事婆子明白那眼神的意思,她上前将布板子放在床几上后,才屈膝去坐方杌。
布板子是用两块打磨光滑的黄梨木简易做成的。
宝因边吩咐侍女端来润喉的茶水,边放下书,素手翻起上头的那块木板,垂下眼皮瞧了瞧。
这吴人纱产自吴郡,质地相比那些暗花纱要轻薄许多,但又不会透了屋里的隐秘去,又因吴郡地处位高,常有山雾漫下,瞧不清吴郡里的人,便犹如远远瞧着这纱的感觉,才取了“吴人纱”
的名。
两贯通宝才得四尺半。
春夏两季的府纱多是用它,虽不算得上是耐用,没有一年半载便要泛陈黄,可这样的质地各郡都是产不出的,才极得高门青睐。
到底是要两季一换的,有的府里则是一季一换。
这点事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今这遭也不过是要瞧瞧色儿适不适合。
吴人纱共有十色,各有所爱。
林府多存松绿、秋香、蜜合、烟霞红几色。
宝因微眯着眼,思索了会儿,指尖点在其中一纱上:“蜜合色还剩几匹?”
管事婆子端着兔毫盏还未喝,先紧着应答女子的话:“倒还有剩有三四匹,用来糊窗纱已是足够了。”
宝因点头,定下了这色儿。
微明院多种松柏竹子和散清香的异草,怪石假山又堆垒。
那两株二乔玉兰倒是红中掺白,可整个瞧着还是过于苍翠。
窗纱自得糊上蜜合色作配。
管事婆子喝下一口茶,见女子已经定下,暗暗记在心中好去办,又问道:“不知两位娘子的院中要糊哪色儿的窗纱?”
宝因笑道:“待会儿等她们来了,再让她们自个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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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东府的绿色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来,林妙意和林却意先后跨过门槛,走过甬道,进入西府的朱门。
旁侧侍奉的是她们各自的乳母。
两个妈妈都因担心底下那些侍女过于年轻,粗心大意又好玩不说,估计也是管不住自家娘子的跳脱性子的,这天又刚下过急雨,要是出了点差错可如何是好。
这跳脱性子,又以六娘为首。
周妈妈看过去,十二岁已该是戴钗的年纪,可六娘竟走得珠钗直晃动。
这风雨还在刮着,地上积了雨水,常有滑倒的事儿。
虽足上穿了木屐,也保不得万全。
“诶哟我的娘子。”
六娘那乳母亦被吓得赶忙拉住人,拍着胸脯驱除惊吓,又苦心相劝,“可不敢走这么快,摔了碰了您受罪不说,我去绥大奶奶那儿,自也是担待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