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上到处是虱子,尤其是温暖之处,例如手臂下方、腰带下方、胯间和脚踝。那晚盖布兰躺得离门口最近,而且难以入睡,因为他两条腿都有所谓的虱疮,也就是如小硬币大小的开放伤口,伤口边缘由于虱子吸食而增生变厚。盖布兰拿出刺刀,想把虱子刮掉,却不成功,这时那苏联士兵站在门口,取下他的步枪。盖布兰只看见那士兵的侧影,但一看见他举起的枪轮廓是莫辛—纳甘步枪,立刻就知道那是敌人。盖布兰只凭一把不甚锋利的刺刀,就老练地割断了那苏联士兵的脖子,以至于事后那人被抬出去丢在雪地上时,身上的血已经流干。
“弟兄们,冷静下来。”
爱德华说,把盖布兰拉到一旁,“你得去睡一下,盖布兰,你一小时前就值完勤了。”
“我要出去找他。”
盖布兰说。
“不要去。”
爱德华说。
“我要去,我……”
“这是命令!”
爱德华摇动盖布兰的肩膀。盖布兰想挣脱,但班长爱德华将他抓得死死的。
盖布兰的声音越拔越尖,因急切而颤抖:“说不定他受伤了!说不定他被尖刺铁丝网卡住了!”
爱德华拍拍他的肩膀。“天就快亮了,”
他说,“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他怎么了。”
盖布兰瞥了一眼其他弟兄,只见他们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然后他们开始跺脚,彼此窃窃私语。盖布兰看见爱德华走到侯格林身旁,在侯格林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侯格林听了,立刻怒目瞪视盖布兰。盖布兰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这代表爱德华命令侯格林看好他。不久之前,有人散播谣言说他和丹尼尔不仅仅是好朋友的关系,所以不能信任他们。爱德华曾直截了当地询问他们是否计划一起叛逃,他们当然予以否认。如今爱德华可能认为丹尼尔利用这个机会叛逃了,而盖布兰计划去“寻找”
同伴,好跟丹尼尔一起投奔敌军阵营。这让盖布兰哑然失笑。的确,苏联人的扩音器常以讨好的德文在贫瘠的战场上广播,说他们会以食物、温暖和女人来迎接义士归降。做做这种梦是很不错的,可是真的要相信又是另一回事。
“要不要来打个赌,看他会不会回来?”
那是辛德的声音,“三份军粮,赌不赌?”
盖布兰放下双臂,贴在身侧,感觉得到迷彩军服下的刺刀就挂在腰带上。
“nichtschie?en,bitte!”
(请不要开枪!)
盖布兰转过身,赫然看见在他正上方,浮现一张戴着苏联军帽的红润脸庞,在战壕边微笑着向下望着他。那男子从战壕边荡了下来,在冰面上施展屈膝旋转落地法,无声无息地着地。
“丹尼尔!”
盖布兰叫道。
“当当当当!”
丹尼尔唱道,举起苏联军帽致意,“dobryvyecher。”
(晚安。)
弟兄们个个呆立原地,注视着丹尼尔。